每踏出一步,刀牌手与弯刀手便会发出一声呐喊。只有长弓手冷寂无声,他们需要极致的冷静与稳定,才能令每一支长箭的射出都精准命中目标。
一步、两步、三步……
对于镇远关上的诸将与守军而言,今日苍狼国的士卒们弃马步行,结成无可挑剔的鱼鳞阵,虽然前进的步伐颇为缓慢,但压迫力却还要胜过昨日的万马狂奔。
四步、五步、六步……
似乎连关城上的空气也变得粘稠凝滞,即使是晨间凛冽的北风也吹解不开。
司马嘉齐面色沉静,身形如山岳般岿然不动。他是这城中的主将,他的心绪便是镇远关的军心,自然不能有丝毫动摇。但即使是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甲胄齐备、刀矢锋利的铁血军队。
这真的只是一支千人的军队吗?
若殷白原真的亲提十万控弦之士兵临城下,自己这座只有五千余江湖游勇的边陲关城,真的能够御敌于境外吗?
七步、步、九步……
“石望山。”司马嘉齐伸出食指与中指,轻轻敲打着冷硬的城垛砖石。
“末将在!”一道低沉粗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石望山位列镇远关五大千夫长之末,虽最不起眼但也仍旧不可忽视。
他只有七尺余高,比“遮天手”戈北矮去一头半还多,但肩宽却与戈北几近相同,一双长臂更是粗壮修颀如同房檩。方面垂耳,粗眉阔目,颔下生有一簇短须。如果说戈北是一根撑天廊柱,石望山便是一堵坚实厚重的墙垣。
“双车弩可曾准备停当?”
“已然准备就绪。”
“听我号令,依计行事。”
“末将遵令!”石望山挥起右手,麾下军卒惶惶然七手脚,看得城头诸将阵阵摇头。
城垛后停放着一座庞然大物,军卒们将扎束于“大物”上的麻绳与油布掀开,一架巨型弩机便映入众人眼帘。
这架巨弩的弩臂长有丈余,前后共有两张铁木弩弓,弩弦为铁筋混杂鹿皮打制,非绞盘与铁索不能将其拉拽分毫。弩槽上搭着两支矛矢,矢长尺如同镔铁枪矛,此弩名为“双车弩”,又名“五牛弩”,因其能同时射出双箭,故又有个诨名唤作“离弦鸳鸯”。
想要拉开弩弦射出此箭,需得十名身强力壮的悍勇军卒同时推动绞盘,一箭射出可远至三百步,虽然精度不能保证,但力度却也是无可估量。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
鱼鳞阵已经一步步踏入“双车弩”的射程范围了。
“石望山!”司马嘉齐掷下一声如雷般喝喊。
可他的话音还未落,众人的耳畔边便响起一道更疾、更烈的声音,两支黑影贯穿秋日晴空,仿佛两道黑色的雷霆霹雳,锋芒与杀机赫然指向苍狼国鱼鳞阵。
“糟了!”
同样的声音几乎同时在司马嘉齐与石望山心底敲响。
这两支弩箭虽是闻令而发,却比司马嘉齐心中预计的时间早了半分。鱼鳞阵虽已踏入射程,但这两支弩箭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造成杀伤,箭锋之所指也并非阵势最为密集拥塞之处。
“架!盾!”殷雪龙目眦尽裂,仰天长喝。
殷雪龙耳清目明,弩弦绷响时他已有所察觉;利箭离弦的一刹那,他的五脏几乎惊吓到跳出躯壳,慌忙中喝出一声“架盾”,可只凭麾下手中这些轻巧灵便的钩镶圆盾,岂能抵挡地住贯日矛矢的赫赫威能?
“哧——”矛矢似已射落,耳边响起的却不是利刃剖开皮肉的声音。
殷雪龙抬眼观瞧,只见两支尺枪矛直挺挺插于阵前,枪锋寒芒如雪。
下一刻,鱼鳞阵前骤然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