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司马嘉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苍狼铁骑距关城尚有二箭之遥,寻常弓矢绝无可能射至城头。可事实如今就在眼前,也容不得他不信。
循着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正将手中长弓收起,狼头盔胄悬挂在左肋间,一双凤目仍死死地盯在城头,令人不寒而栗。
是殷雪龙!
此人好大的膂力!
原来殷雪龙正在撤军之际,忽闻城头上传来一阵昂扬的欢呼声,这在他耳中便如同嗤笑声一般刺耳。他久居上位,性情暴烈,又何曾受此怨气?于是盛怒之下对准城头一箭射出,本欲射杀那位虬髯持刀的将官,却不想被一小卒扰乱了计划。
罢了,这一箭射去,总归还是讨回些便宜。
殷雪龙凤目冷漠,双手圈转缰绳,循着铁骑回撤的方向走去,临行前仍不忘狠狠盯住城头。他望见那位虬髯持刀的将官,这将官的一双环眼也正望着他,手中颀长宽阔的刀锋稍稍前倾,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刀光。
刀是好刀!将是猛将!
也只有猛将才配得上这口好刀。
殷雪龙看着自己的九环长刀,又暗自与虬髯将手中刀比较一番,尺寸、份量似是没甚差别,心想此人亦绝非善类,只凭此刀而言他二人间定有一场鏖战。
而司马嘉齐也正望着他,这次总兵的双眼并未移开视线。
待苍狼铁骑全数退去,司马嘉齐方才下令将尸首取下,命人随后好生安葬。此时城墙边忽有脚步声响起,一名士卒顺着马道快步走上城头,朝着司马嘉齐抱拳施礼说道:“末将参见总兵。”
司马嘉齐认得他是骑兵队的毛三,便摆手问道:“毛三此来何事?”
“赤将军命我前来询问,骑兵队可要开城追击敌军?”
“不必了,让弟兄们解甲归营,暂且安歇,赤天雷来城头见我。”
“末将得令!”
不多时,马道上再次响起脚步声,是千夫长赤天雷到了。
只见他一手抱着铜盔,一手提着铁锤,面如赤火尽是不解之色。来到总兵面前时将盔与锤掷于地上,双手重重抱拳道:“将军,因何不让我率骑兵队开城追击?”
“此事绝非如此简单。”司马嘉齐摇了摇头,侃侃道来。
“敌军虽然败退,士气稍有顿挫,可根基并未动摇,他们仍有铁骑千余人。若是开城追击,则势必要在平川旷野与之缠斗搏杀,就以城中这三百余骑军,绝非北境虎狼之骑的对手。”
司马嘉齐伸手抚过城墙积雪,见一片雪白中多了几朵血红——是方才那名弓弩手的血——不由得眉头微蹙,继续说道。
“你方才在瓮城之中,未曾见识城头对垒之景象,那苍狼国铁骑虽是败了,临撤军之前却一箭射中城上军卒。这一箭之威,倒不好说是谁胜谁败了。”司马嘉齐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沉重,“相隔两箭之地,却可一箭直击人脖颈,这样惊世骇俗的箭法,连我也未曾见识过。”
赤天雷闻言恍然,说道:“是末将唐突了,还望将军责罚。”
“两军交锋,岂有先罚大将之理?”司马嘉齐望着身前并排站立的五名千夫长,正色言道,“诸位传我的命令,自今日起须弓上弦,刀出鞘;小心谨慎,日夜提防,不得有半点松懈大意!”
“喏!”
待众将退下,只有林森一人留在城头。
“将军,我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但说无妨。”
“敌军远途奔袭,初至城下又受挫遇阻,一则士气不振,二则人马疲乏,今夜我等是否可以出兵劫营,杀他个措手不及?”
司马嘉齐闻言抚须思索,片刻之后再次摇了摇头。
“林森,若按常理,则劫营之事势必功成,可对苍狼铁骑来说却绝不可能。”
“末将不解,请将军明示。”
“北境与中原风俗两异,中原行军讲究安营扎寨,夜间设下明探暗哨;北境却不同,他们夜间并不扎营,自主将至军卒皆卧于马鞍而眠,若周遭有风吹草动,随时便可抽刀纵马应对四方。故此劫营之事万难成功。”
此言未落,林森却是眼前一亮。
“将军,既是如此,我们不妨如此这般……”
司马嘉齐闻言亦是眼前一亮,旋即抚掌大笑道。
“妙哉!妙哉!便依你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