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香兰心里急了,她了解自己的母亲,一看她这样的反应,就知道她多少被说动了。
“河村太远了。”曹香兰突然说道。
河村距离下河村大概几十公里,两村之间隔着一条大河。在1959年这样的年代,说起来的确是有些远的。
任卿好像没听见女儿说的话,握着照片出神。心中翻江倒海,思前想后。
媒婆有经验,心想再添一把火,兴许就能把她们娘俩的心彻底烧沸腾。她便补充说道,“杨先生大学毕业后并不会住在河村,他要留在北京教书,到时候姑娘嫁过去了,就可以跟他在北京生活了。北京,那是多好的地方呀,多少人盼着能走出这条大河,去更好的地方。”
任卿是读书人,自然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体面的事情。
“容我们母女再商量商量吧,东西就请先带回去。”任卿是个有气度的女人,言行举止皆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媒婆急了,“不用商量了吧,这么好的事情,打着灯笼都照不到呢。”
任卿转头看了一眼女儿,看她已经急红了眼睛,便斩钉截铁地对求亲的这拨人说:“你们请回吧。”
求亲的人悻悻而归。
围观的乡亲们看着他们把那么多求亲物件都挑回去,便都议论纷纷起来了。
“又没戏了,这都第几个了。”
“谁叫人家长得那么漂亮,活该她心高气傲。”
“再漂亮也得嫁人啊,不然都成老姑娘了,到时好不好嫁可就不好说了。”
议论的声音纷纷扰扰,有些传进了屋子里。
姐姐曹香丽听得不高兴,赶紧把门关。屋子里只有她们娘叁,显得异常安静。
“香丽,香兰。”任卿忽然严肃地叫了叫她们姐妹俩。
“妈,怎么了?”姐妹俩异口同声地问。
任卿用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非常庄重而认真地说:“你们俩听好了,虽然你们都到了嫁人的年纪,理应早早定下亲事。可是妈妈我从来只在乎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世俗偏向我一概不认。所以你们俩不用担心闲言碎语,不用被别人的意见左右。”
姐妹俩听得很开心,都感动地点头。
任卿看着她们乖乖地并肩站着,她语重心长地说:“不过你们毕竟都长大了,始终要有自己的家,总得嫁人才好。不为我,就全为你们自己好了。”
俩姐妹互相看了看,默默地牵住彼此的手,整齐地说:“我们要陪着妈妈。”
任卿突然笑了,她看向曹香兰,“兰兰,真的是这样吗?”
曹香兰支支吾吾,“是的,我们都想陪着妈妈。”
任卿笑着说,“还想瞒我吗?你跟陶厦辉的事,瞒得了我吗?”
曹香兰害怕了,走过来妈妈面前,“妈,我错了。”
任卿却没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问她,“你们互相深爱对吗?”
曹香兰狂点头。
“可是你们会有未来吗?他在那么远的地方,两千多公里。一年写几百封信,就能长久吗?写得了一年,写得了一辈子吗?”任卿字字语重。
“夏辉说过会来接我。”话刚说出口,她就发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果然,妈妈笑她,“那么刚才你为什么还嫌弃人家杨先生家太远?陶厦辉会来接你?多久?即使真的来接你?去厦门有多远,你知道吗?”她难过地说,“那妈妈呢?你舍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