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上舍上前拉住三官,说:“三舅!不必激动,慢慢地说。那三万银两到底怎么花掉?得给咱爷有个交代才是。”
事到如今,也无须隐瞒了。只有把事情说个明白,有两位姐姐和姐夫,还有两位哥哥在场,料爹爹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于是,三官遂将初遇翠玉,不听王兴劝阻,迷上了酒色,三万银两被鸨子哄骗尽了,在窑子里遭鸨子白眼,之后,负气出走,取水道而回等情说了。
三官最后说:“多怪我色迷心窍,听信鸨子之言。如今悔之莫及。”
老爷怒气未消,闻得三官把三万银两,使尽花光,落得被人逐出家门的下场,才狼狈而回。想着,更是怒上加气,火上拨油。从小厮的手中抢过木棍,吼道:“败家子,活该!死了,等于我没有你这个畜生,使我气恼肠肚,折煞我阳寿。”
言毕,举着木棍向三官冲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三官一个翻滚,立即闪开。一棍打过来,打了个落空。何、刘二婿急忙上前劝阻,连搡带劝,稳住了老爷。去了棍棒,只气得老爷:
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尚书老爷气喘连声,闷坐在凳子上。二位姐姐见状,连忙过来捶背按摩。
一片沉默。静得连风吹草地的声音,也都能听得出。
良久,老爷终于开口了:“你们可知道,这个年头挣钱多难,花钱容易。你假装什么派头?不是你挣的钱,就不懂得爱惜,随意乱花。如果是做生意亏掉,我还无话可说。可你却偏偏花在一婊子身上,你说值得吗?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从此不许你进我的家门。”
何、刘二婿说:“爹爹息怒。俗语说的好,鼓是人敲的,钱是人赚的。世上的钱是挣不完的,人一生中挣多挣少,自有天数。破财消灾嘛!经一堑,长一智。日后他才会懂得理财。”
尚书老爷甚是惋惜,深情地说:“三万银两,来之不易呀!”
钱都花完了,难道能失而复得?
王尚书虽心疼,也只好认栽了。于是,他说:“即便如此,也罢!看在你姐夫面上,给你一个庄子,你自去耕地播种,自食其力吧!”
三官不吭声,不置可否。
“王景隆!你不言不语,怎么说?”老爷怒道。
王三官哭丧着脸,说:“这事不是孩儿做的。”老爷反问说:“这事不是你做的,难道是我做的?难道还想去嫖院不成?”
“儿要读书。”王三官真诚地说。
听罢,王尚书哈哈大笑,说:“你已放荡了,心猿意马,读什么书?”公子说:“孩儿此回笃志用心读书。”尚书老爷说:“既知读书好,缘何这等胡为?”
爷儿俩,你一言我一语,争辩不休。
何上舍立起身来,做个和事佬。他说:“做爹爹的,肯定都是为儿子好。再说,三舅受了艰难苦楚,这下改过迁善,料想要尽力读书了。爹爹就依了他吧!到如今,他可知道读书的重要了。”正所谓:
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
子孙尚聪,经书不可不读。
王尚书想了想,说:“也罢!就依了你众人之说,送他到书房里去,叫两个小厮去服侍他。”即时便叫过两个小厮,一个唤作小忠,一个唤作小旺,送三官往书院里去了。
两个姐夫又来说:“三舅久别,望老爷留住他,与小婿共饮则可。”
老爷听说,有些不高兴了,说:“贤婿!你如此乃非教子之方,休要纵他。”二姑爷连连称是,说:“老爷说的有道理。”
于是,翁婿大家痛饮,尽醉方归。这出父子相会,分明是:
月被云遮重露彩,花遭霜打又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