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峰的。”
“红峰在哪儿?离这儿远吗?”
“北面,离山最近那个大队,有二十来里地吧;你顺我手指的方向看,就那个山头下面,那个山头比周围山头都红一些?看到了吗?”
“看到了,就那个顶比两边儿都矮一些的山头,对吧?”
“对。”
“那个山头的颜色咋是红色的呀?”
“说法很多,也搞不清哪个是真的。我们就在那座山的前面住,你当了老师,我们村的娃,肯定有你教的,礼拜天,不回家,让他们带你去,去了,上我那儿,我给你做好吃的,到了我们村,你就打问赵满喜,一问,大家都知道。”
“行,到时候,我一定去看你!你这两个孙子,念初一,还是初二呀?”
……
周远程和老汉一路拉着话,顺土路,拐了几个弯儿,来到一个红砖围起来的大院儿。
大院儿门口挂着一个白底红字,油漆剥落,字迹模糊的牌子,上面写着“绿原县青山乡中学”。
锈迹斑斑的铁大门敞开着,校园里的喇叭,正播放运动员进行曲。学生、家长、老师,象一窝暴风雨来临前的蚂蚁,在校园里来往穿梭,一片忙乱。
几排高大的柳树和杨树,趾高气扬地立在房前屋后,俯瞰着校园里蝼蚁般的人群。
校门北面,有排红砖房,每间房门上订块儿白底红字的小牌儿,是办公室。
校门南面,有四排教室。两排是崭新的红砖房;两排是下半截蓝砖,上半截土坯的旧房。
“满喜哥又来送孙子啦!你这个孙子我咋没见过?”赵满喜把马车赶到办公室前,还没停下,办公室门口站着的一个男老师就向他打招呼。
那男老师满脸横肉,小眼睛,短发不足一寸,外貌酷似古代的刽子手;口里叨根自卷的喇叭筒,喷着烟雾,呲开满嘴焦黑的黄牙,笑眯眯打量着周远程。
“马四,又开学啦?这回,我除了送孙子,还给你们送来一个老师!看见没?这就是今年从县城新分配到咱们学校的老师;楞那儿干甚!还不快点儿过来帮新来的老师把铺盖拿回去!”老汉向那样子凶悍的老师挥舞着手里的马鞭。
“你就是周远程?”马四向马车跟前走来,从马四身后的办公室里,立刻像出圈的羊似的,挤出两男三女,口里说着:“新分配的老师来了,看看新分配的老师。”
“我是周远程,马老师,你咋知道我名字的?”周远程主动向马四伸出手,与他那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握了一下。
“早听说今年从县里分来个叫周远程的老师,今天早晨,我们还一块儿谈论,到现在还没来报到,估计是不来了!每年开学都说有新老师分过来,每年都没见来报到的;我们都以为今年和往年一样,又只是个传说,没想到你又来啦!走,先把铺盖放我办公室,我领你去见校长。”
周远程听了马四那句“每年开学都说有新老师分过来,每年都没见来报到的”,心里再次涌起哀伤。
周远程和赵满喜匆匆告了别,跟马四一块儿把铺盖舁进办公室,放到一张空床上。
“马四,我看小周就是和你一个办公室办公啦!你们办公室,办公桌空着一个,床也空着一个。”
说话的,是后面跟进来的那位男老师。这人瘦高个,眼睛大而圆,头发挺长,梳的纹丝不乱,笑眯眯的看着周远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