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墨端过来一樽梅瓜汁,同时还有两只圆形的木制漆酒杯,随后张墨替张乡佐和虞翻一人盛了一杯梅瓜汁便退回后厨了。
虞翻和张乡佐两人沉默的喝着梅瓜汁,虞翻没有发话,张乡佐也不好出声说话。
关于这一次虞翻的来意,张乡佐虽然没听虞翻说过,不过心中也有所猜测,虞翻大概是为了葛仙师的传承。
葛仙师在仙鹤镇的黄帝祭坛炼丹修道,附近的村民若有病痛,只要求上门葛仙师都会施以援手,所以仙鹤镇的人都知道在黄帝祭坛附近有位葛仙师。
原本葛仙师一直炼丹修道,顺便以自身精湛的医术救济附近百姓,可是就在前些日子,位于琼台谷的黄帝祭坛上有光芒直冲云霄,经久不衰,随后就传出葛仙师要挑选传人的消息。
于是引起了大批江湖人士同朝廷的关注,当然因为这时候官道闭塞,朝廷里知道的人并不多,且知晓的都以江东地区出身的官员派系为主。
张乡佐心中对于虞翻的做法是有些不可置否,毕竟在他眼里,乱世之中钱和权力最为重要。
片刻后,马蹄声如闷雷般响起,三名身穿皮甲的人疾驰而来,在看到老范酒垆挂在外面的幡子后,瞬息停在门口,马蹄因为急停而高高扬起。
为首的那位面色微黑,眼中闪着一抹凶光,腰间斜跨着环首刀,一进屋就扯着嗓子喊道:“店家,先来一瓮好酒,给弟兄们润润嗓子。”
瓮是用来装酒用的器具,一般人来酒垆喝酒都用樽来盛酒,需要的时候用勺从樽中舀出来喝,这人一来就要一瓮酒,颇有几分卖弄的意味。
孙氏眉头微皱,虽然心中有些不愿意,但是还是冲后厨喊话:“张墨出来搬一瓮酒给新来的客人。”
为首的黑脸汉子听到孙氏喊话,顿时眼睛一亮,露出一抹猥亵的笑容凑上去道:“哟,这乡野之地,竟然也有如此姿色的老板娘,来,来,来,陪哥哥我好好喝一杯。”在他身后两名身穿皮甲的彪形大汉凶神恶煞的守在门口。
刚刚从后厨走出来的张墨看到这一幕,立即握紧了拳头,可是一看对方的身形和腰间挂的环首刀,心中又有些害怕。
张乡佐也露出一抹怒容,这黑脸汉子在他的地盘上如此猖狂,让他有些恼火,奈何张乡佐并不会功夫,所以这会儿也只能坐着干瞪眼。
黑脸汉子瞥了一眼张乡佐,发现张乡佐坐着不动以后,顿时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随后便伸手去抓孙氏的手腕。
“阁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事,怕是有些不妥吧。”虞翻放下手中的杯子沉稳的说道。“且就此收手吧。”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公子哥,出身富贵之家,不知百姓之苦。”黑脸汉子听到虞翻的话以后,立即调转身体,大步上前,走到虞翻面前,居高临下道:“我等在外面为郡中百姓厮杀,这会儿找个姑娘来乐呵一下,你难道还要管吗?”
说话间,黑脸汉子已经将腰间的环首刀抽了出来,一旁刚松了一口气的张墨在看到黑脸汉子环首刀的刀柄上结的一层厚厚血痂时,脸色被吓得发白。
虞翻依旧没有任何过多的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黑脸汉子,一旁的张乡佐倒是忍不住跳起来指着黑脸汉子喝道:“你可知我是谁?”
“哦,你是谁啊?”黑脸汉子狞笑着用环首刀拍了拍张乡佐的脸庞道:“俺还真没兴趣知道,不过你应该认识俺手中的东西吧?”
被环首刀拍着脸庞的张乡佐脸色瞬间就变得通红,他平日里在仙鹤镇收取税赋,上哪儿不是被人吹捧,何曾受过如此侮辱,当即就指着黑脸汉子骂道:“竖子无礼!”
黑脸汉子听到张乡佐的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现在就更无礼给你看看。”言毕,黑脸汉子抬脚就踹向张乡佐的胸口。
就在这个时候虞翻侧身往黑脸汉子的胯下一顶,黑脸汉子当即便被撞翻在地。
黑脸汉子想要从地面爬起来的时候,一抹剑光闪现,虞翻手腕一口,长剑的剑尖就顶在黑脸汉子的喉结上。
感受到剑尖顶在皮肤上传来的刺痛感,黑脸汉子当即换了一副嘴脸,陪着笑脸道:“公子饶命,是小人一时莽撞了,还望公子放过小人。”
啊,啊。
与此同时,门口这会儿突然传来两声惨叫,一名头戴斗笠,身穿褐色短衣短裤,脚穿一双草鞋,背上背一柄阔剑的精壮汉子闯了进来。
而黑脸汉子的两名同伙此时已经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这名精壮汉子取下斗笠,露出一副黝黑的面容,身上的筋肉扎实,脚上的腿毛已经磨光,若单凭穿着和外观来看,此人应该是一名庄稼汉,但是刚才他出手伤人,且背上又背着兵器,似乎又不是如此。
精壮汉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黑脸汉子,随后径直走向附近的胡桌,大马金刀的坐在胡凳上,沉声道:“店家来一杯清水。”
虞翻收回长剑,看了一眼刚进来的精壮汉子有些疑惑的问道:“阁下可是墨家弟子?在下江东虞翻。”墨家自从墨子之后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巅峰后又消失于江湖当中,现如今已经鲜有听闻。
精壮汉子的穿着打扮和行事风格像极了一名自律的墨者,因此虞翻才有此一问。
“这人就是墨者?”听到虞翻的话,张墨也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精壮汉子,露出一抹好奇的神色。
精壮汉子回头看了一眼虞翻,淡淡的回应道:“在下墨诚,山野之人何来墨者之说。”
黑脸汉子趁着虞翻和墨诚说话的工夫跑到外面看到同他一起来的两名随从手腕骨折,当即恼羞成怒的拔出环首刀冲向墨诚,嘴里叫嚷道:“贼人受死。”
墨诚眉头一跳,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起身抽出背在身后的阔剑,挥动阔剑拍击在黑脸汉子的环首刀之上。
当。
一声震响过后,黑脸汉子手中的环首刀‘当啷’一声落地,他的虎口上布满血迹,手掌因承受了巨力而兀自颤抖不止,墨诚这一击竟然将黑脸汉子的虎口震裂。
“你们本是阴阳皇帝许昌麾下,因兵败溃散而流落至此,期间曾劫掠过路商贾和沿路村民,适才给尔等一番教训,若是再不醒悟,休怪我无情!”墨诚面色一沉,伸手握住阔剑的剑柄缓缓说道。
黑脸汉子听到墨诚如数家珍般的说出他们的来历以及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当即扶着另外两人默不作声的离开,他们只不过是阴阳皇帝许昌麾下的小角色,本身也没有什么实力,这会儿在老范酒垆接连吃瘪,心里也明白葛仙师的浑水不好趟,所以知趣的离开。
在黑脸汉子离开后,老范酒垆陷入了沉默当中,官道上马蹄声再次响起,两匹西域良驹一前一后疾驰而来,在前方的乃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骑着一匹枣红色大宛马,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骑着一匹纯白色西域良驹。
须发花白的老者看到老范酒垆的招牌幡子在风中飘扬,当即勒住马缰绳道:“盾儿,我们且在前方酒垆休息一会儿。”
尘土飞扬中,张墨早早的出来候在店门口替老者和年轻人将马拴好,须发皆白的老者和年轻人腰间都配着一柄古朴的长剑,身上穿着上好绸缎料子做成的袍服。
老者身上带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威严,脸上两道法令纹极深,嘴唇薄,配合着他头上戴着的鹖冠,望之令人徒生畏惧之心。
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进门,看到面前的胡桌和胡凳,眉头就皱得厉害,不过他看到虞翻跪坐的席子以后,立即朝虞翻走了过去。
跟在老者身后的年轻人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串五铢钱扔在虞翻的桌子上道:“你们两个把位置让出来,这五铢钱就归你们了。”
张乡佐看着面前的一窜五铢钱,脸色有些难看,他好歹也算仙鹤镇里的‘大人物’,先前有流寇羞辱他,这会儿又跳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拿一串五铢钱让他让座,区区一窜五铢钱张乡佐还真没放在眼里。
虞翻伸手拨开桌上的五铢钱道:“如果两位想一起坐我欢迎,但是让位置不行。”
年轻人还想说话的时候,须发皆白的老者拦住他,在虞翻的对面坐了下来道:“虞歆还好吗?”
“家父已仙逝。”虞翻听到须发皆白的老者说出他父亲的名字,但是他却又不认识对方,当即心中惊疑不定的问道:“不知前辈是?”
须发皆白的老者露出一抹追忆的神色道:“我与你父亲有过几面之缘,适才看你面容与他有几分神似,故有此一问。”
跟在老者身旁的年轻人也趁此机会跪坐在一旁,虞翻细看了一眼须发皆白老者腰间的佩剑,一时间也琢磨不出老者的身份,虞翻虽然偶尔在江湖厮混,但是毕竟还是以庙堂上的事业为主。
须发皆白的老者也没有点东西,只是静静的坐着,整个店里的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当中。
这一份宁静再次被打破是因为酒垆外又来了两位客人,同样是一老一少,一名后背佝偻的老太和穿着五颜六色服饰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