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唐纸愕然地转过头,看向了神医杨紫果。
重重离别,水井湾恍惚间已经物是人非,对于唐纸而言,唯一能得以慰藉的事情便是杨神医还在,关于复生和病情,他就是活的百科全书。
杨紫果低头沉吟起来,地面上还有一些百灵草枯萎后的草叶,他片刻后不解地摇了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参与复生,不知道此类情况。你记得你死去的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么?”
慈眉善目的陈连环微微压下了眉头,只剩下魂魄的他,意识在慢慢地恢复,然而思维却还是十分飘散不受控制,良久之后还是缓缓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会这样?”唐纸蹙紧了眉头,“舅舅,您遇难的那一天的事情,您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您记得您回来看我和唐糖这件事么?”
缓慢地思考了很久之后,陈连环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唐纸注意到他的魂魄上仍然有许多的同样虚幻的水珠,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流淌下来,因为舅舅最终被抛尸在水中,所以这些细节也证明着这的确就是舅舅的魂魄。
只是为什么,关键的信息舅舅什么都不记得了?
“人活着是一种状态,死后是另一种状态,复生之后或许只能保存活着时候的记忆,死亡时的记忆被抹除了也说不定。这只能经过更多的调查才能确定,我也给不了答案。”
唐纸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这么都和刘国言脱不了关系,舅舅给不出确定地证据也并不妨碍这一点,且不管怎么说,舅舅终究是成功复生了,两兄妹因为离别而干涸的心脏,感受到了贵如油的春雨甘霖。
“我舅舅一直都只能呆在这大锅里么?”唐糖兴奋地上蹿下跳,慢慢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又踮起脚尖,认真地问道。
“不。”问题的用词幼稚而有趣,但这本身是一个极其严肃的问题,所以杨紫果很认真地点摇了摇头,“他不能在鼎中呆太久,明天清晨八点,它就会魂飞魄散。”
唐纸的神经仿佛被一位弓箭手狠狠地拉伸而绷紧,他慌张地回回头,问道:“明天八点?!”
“嗯。”杨紫果闭着眼睛,轻轻地颔首。
“你之前怎么没说这一点!有什么办法么?费这么大力气,我舅舅只能存活仅仅十二个小时?!”
唐纸有些愤怒,本以为复活是彻头彻尾的复活,从今往后舅舅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谁能想到现在杨紫果却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魂魄本来就很脆弱,除非成为厉魂,得到厉魂族的厉怨之魂气的滋养,本身都会很快魂飞魄散,所以人死之后冥界的衙役会很快出现,十二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还是因为莫云生魂果和镇魂鼎的存在。”
“你为什么不早说是这样的结果?又为什么提前告诉我们还需要做哪些准备?!”
不知觉间,唐纸的话音里都带上了怒腔。
“当然有办法。”面对唐纸的怒火,杨紫果的表现仍然很镇定,这个原本癫狂的老头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如此癫狂的复生,竟然反而这么宁静。
“我没有戏耍你们,而是因为需要做的准备只能今天做,所以提前告诉你们也没有意义,加上你又有别的事情再忙碌,所以我才没有开口。”
“还需要做什么准备?您现在才跟我说,我还来得及么?”听到果然还是有办法的,唐纸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有感到了焦急。
莫云生魂果是恰好朱八叔有,现在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了能提供莫大帮助的大叔和朱八叔他们,要是要求太严苛,现在无比孤单的自己,又怎么能做到?
“很简单。”杨紫果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铁皮酒壶,咚咚咚地吞了几口自己酿造的葡萄酒,脸颊微红起来。
“需要杀一个人。”
唐糖的小脸顿时僵硬得和口袋中的棒棒糖一样。
而唐纸光洁的额头上,则因为挑眉而出现了道道糖纸一样的抬头纹。
杀,一个人?!
杨紫果凝视着少年这么些日子下来,仍然保持着光芒闪烁的眸子,点了点头,确定他们没有听错。
“杀一个心底善良纯粹的人,他最好不能有过性经历,并且他不能知道自己的死亡和别人的复生有关,死前最好不要经历任何的惊恐,这会产生排斥性,影响外来魂魄夺舍。换句话说,就是要猝不及防地暗杀。
在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再将你舅舅的魂魄注入那人的身躯之中,便能正式完成夺舍。”
杨紫果缓慢地说着。
话音很平淡,唐纸的后背却越来越冰冷。
唐糖年纪很但是却也听得明白杨神医这番话里的意义所在。
杀人杀一个心底善良的好人?
“而且必须在死亡之后半个小时内进行夺舍,所以本身也只能现在再去动手。至于完成夺舍需要的东西,我这里都有,因为宿主本身已经死亡,所以过程很简单,只需要把一些压惊丹让宿主死后吞服就行,其余的,我能完成。”
杨紫果默默地叹了口气,道:“之所以一直到现在才告诉你们,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脾气,这种问题,不能思考太久,思考太久,你反而下不了手,所以也只能突然告诉你,压力在你的身上的时候,逼迫你迅速地采取行动,抉择的痛苦维持的时间,也能少一些。”
唐纸面无血色,脑海,也一片空白。
是的,这个要求的确很简单,至少比起得到莫云生魂果以及镇魂鼎之类,简单了不止一点半点,心底善良纯粹并且没有发生过性关系的人,不说全皇都,水井湾里应该有都有好几位,如果真的要迈出这一步,几乎是唾手可得。
舅舅起死回生,就在眼前。
只是
唐纸垂在两侧的手掌轻微地颤抖着,仿佛麻痹了一般无法握紧。
陈连环满面茫然地注视着他们,缓慢的思维,在慢慢地消化着刚才那庞杂的信息。
“去年过年的时候,妈妈和爸爸都生病了,然后唐糖想摘桔子给妈妈吃,唐糖可乖了,就一个人跑到了后山,舅舅您还记得么?我们家背后那面荒山,张婆婆和妈妈当年一起种了三颗桔子树。我就跑去那里给妈妈摘桔子,结果我走摔了,从山坡上滚下来了,衣服全脏了。回家了妈妈骂了我,但是我偷偷看到了,妈妈一边把我摘的橘子放到柜子里,一边偷偷地哭”
“爸爸可好玩了,我现在长大了呀舅舅,我小时候,我都记得,爸爸带着我去放风筝,哈哈,爸爸太笨了,风筝给挂在树上了,爸爸把绳子都拉断了都弄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