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越高,真气凝聚成的线越细,这是天下人的共识。
孙无处食中二指点在孩童大腿上的中渎穴,真气从此灌入。
此脉之细,本来心里已有准备,但还是小瞧了,真气进入不久,便遇一道“关卡”阻住,“关卡”周边有丝丝缝隙,如果动用全部丹田之气,或许有点希望,但孙无处不愿意浪费他的真气。
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场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六重境都不行吗?
陆尽欢还没有回来,兰亭派门人还在到处找着,只是叫师兄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大家有些奇怪,师兄不见,不该是越叫越起劲吗?一会,有两个兰亭派回来了,有人问,两人说找不到,不找了。
这孩童的病,就只能等了。
众人见此也都睡去了。
刚刚合拢上眼,听“哇”的一声,掌柜的儿子又哭起来,越哭越大声。
有人道,“掌柜的,再听见一声哭,老子就让你儿子再出不了声。”
屋中的声音顿时没了。
赵暮也被吵醒。
一来二去的闹腾,又是满腹心事,再也睡不着了,下了骡车,向脚店方向走。
清冷的月色下,帐篷很少,地下满是“尸体”,走到一具“尸体”身边,他突然坐起,吓人一跳。
走到茶棚前,见掌柜夫妇求老医师,老人一脸无奈,“那个修为七重境的若在,或许还可以,老头子懂治法,可没修为,只能熬过这一夜,明日再说了。”
“只是……”掌柜的看向外面人,深叹一口气。
老医师走到外面,面向众人,“诸位,可否卖我老头子一个面子,大家受这一夜?”
骑骡子的三人首先不答应,有些人附和,几人答应,多数人则不出声。
这些不愿意的,沉默的,今夜都有可能让他儿子永远不能出声。
掌柜的抱过他儿子,手掌向里微曲,如一只碗盖住他儿子的嘴巴,以求传出去的哭声小一些,“我去外面待一夜。”
妇人抓住他,呜咽道:“要他们听不见得走多远,这附近都是豺狼,去了还能回来吗?”
掌柜的心烦意燥:“那怎么办,就这么给捂死?”
妇人泪流不止,“那就都去。”
赵暮看在眼中,忽然觉得鼻子好酸,那个刀子嘴的婶婶说,母亲死是因为陪着父亲,而父亲死却又因为他这个祸害。
骑骡子的三人向茶棚走来。
当年那一家,只有小祸害活下了,今夜这一家如果没人出手,都要死了。
心中酸楚,摸到剩下的半颗聚气丹,这本来想要送给梁上燕,但想她性格,没有送出去。
要站出来吗?凭借这半颗丹药,只是一来没有绝对把握,二来很容易泄露出自己丹田已劈之事。
回到骡车,孩童的哭声,妇人的哭声,总在搅扰着心,握紧怀中瓷瓶又走向脚店,走到门口,又回来。
如此反复三四次。
孩童哭声越裂,众人让出一条道,掌柜的抱着孩子出来,妇人跟在后面。
狼嚎声此起彼伏,离脚店很近很近。
“回去。”掌柜的喝道。
妇人并不听,掌柜叹一声,拉住妇人的手,一起走向荒野。
赵暮潜入掌柜一家的住房,找到一件旧衣,来到厨房,用草灰把衣服弄脏,拦住了掌柜的去路。
众人见一个叫花子拦住掌柜的路,都有些奇怪。
掌柜的见这个叫花子低着头,手指自己儿子,心中疑惑,“你能救我儿子?”
叫花子点点头。
众人闻言一惊,打量这个叫花子,实在太过平凡,找不到一点亮点,又见他一直低着头,众人心中恍然,这个叫花子是骗吃来了,他见此刻掌柜一家好比热锅里蚂蚁,但有一线希望绝不放弃,因而只要几句花言巧语骗住掌柜,然后说,“掌柜的,我需要吃饱饭能干活。”
这低着头,就是明证,初次行骗,怕被人看穿。
有人叫道:“掌柜的,这是骗子,六重境以上的修为,能活成一个叫花子?”
掌柜的见众人都这么说,心中也明白过来,冷声道:“让开。”
见叫花子不让,又道:“店中厨房还有吃的,自己去拿。”
叫花子还是不走,这时围观的人都有些奇怪了。
掌柜怒气见于脸上,众人也都看着这个叫花子笑,老医师走过来,问清情况,“不妨就让他试一试。”
掌柜的不好拒绝,众人也不再说什么,但心中对老医师眼光不禁怀疑,真是老眼昏花,之前他贬低神农医师,以为他有多高水平,如今看来错了。
听众人窃窃私语,老医师心里也拿不准,但这人如此坚持,总要让人一试是不是,只不过要是这人不行……无所谓,都一大把年纪,还在乎别人说几句吗?
赵暮便要直接运气到孩童中渎穴,但他心中惴惴,想着如此一来,岂不是容易被人看破身份,便画蛇添足地学着医师样子,走一遍望闻问诊,只少了问,最后才施治疗。
老医师心中一笑;百草门人觉得这人像门中新弟子初次出诊,很紧张;场中其他人觉得这叫花子是哗众取宠闹着玩了,等着他一会演不下去挖苦他几句。
虽已步入三重境,但是半颗丹药所含的药力,一下子吞入还是有些难受,但对真气的控制,已能随心所欲。
梁上燕回来时曾说,运气入脉有两点难处,一是运使真气要足够细,二是细中要有力度,先前几位六重境的,他们或许能将真气运使的足够细,但是在力度上却有所缺失。
好一会不见有刺出来,老医师也不再盯着孩童脚底看,众人见此,开始挖苦,弄的老医师脸上也不好看,梼杌宫人嘿嘿笑几声,又在威胁。
赵暮脸发烫,不行吗?他刚刚明明感觉,筋脉之中好像有一无形之物被他真气冲出去,怎么会这样了?
“娘。”孩童叫着,“我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