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到场引起人群的骚动,在农村地面上,像这种过事的场面是很好看出一个人在当地的社会地位。那些有权有势,有头有面,出门开车,回村耍阔的人在村民中极受重视。只一出现比明星到场都要轰动。相反那些家境一般,务工务农的普通村民,在这种场合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人缘稍好点的,能和熟人打几句逛子,吹吹牛,刷刷存在感。人缘不好,不爱说话的来了就是找个板凳坐角落。总管支客连批发带零售一股脑的招呼了,管茶水的给倒杯茶就算是招待了。然后去礼桌写了礼金,等待开席,吃了席就抹了嘴巴走人。
只见盖家三金里的老大盖卓才在人群的簇拥下被总管请到堂屋的方桌前坐下,支客亲自端上三杯玻璃杯泡的绿茶,郑则平也从院子里跑进屋来招呼他,几人坐下聊天。老二盖卓天则站在老大身后,掏出一条中华烟发给主家,总管,支客一人一包,周边围观的人一人一支,瞬间堂屋里挤满了三四十人。
“盖总,你工程上还要人吧?我和我家老二去你工地上做工”盖士村五队刘家两兄弟问盖卓才工地上还要不要人。他和他兄弟在北京做泥工,因为天气太冷工地放假早,回家一个多月没找到活干,想到盖卓才县城的工地上干活。
“才哥,老院子我们老房上的屋顶塌了,你工地上的那些木材能给我些,我做成椽子,把老屋顶收拾下”盖士村一队的盖卓宽和盖卓才是同门,他想搞点木材做椽子修他家的老屋
“大老倌,你大爹屋里的孙娃子今年考上大学,想买个电脑哩。屋里经济上不得行,到你这先借点钱给娃买台电脑。开了年你大爹卖了菜给你还,不够的等屋里收了菜籽和谷子给你抵账,屋里还有三亩苞谷。娃没老子娘遭孽的很,但是娃争气学习好的很,今年考上了一本,也是给咱们盖家一门子争光了。娃按辈份把你叫大老子哩,你这儿条件得行,伸手把娃帮下,我们都感念你的大恩大德。”说话的是盖卓才同门大爹盖法青的媳妇商翠萍。
“原来是大娘哦,我大爹今年怕都七十多了,怎么还出去卖菜?”盖卓才看了商翠萍一眼问道。
商翠萍一看盖卓才搭话了,赶紧从人群外面往里面挤,周边的人也都主动的给留了条缝让她进去。
靠近了盖卓才后,商翠萍才慢慢的说清缘由。
“老大你是知道的,咱们这农村家种地是种一辈子,做到干不动为止,你大爹跟我命苦,辛苦了一辈子,还歇不得。九七年你兄弟盖卓军跑车翻秦岭摔下悬崖,人没了媳妇把娃扔下就跑了,我们老两口种菜喂猪把娃娃子供大,现在考上大学了。前次十一放假回来跟他表婶打逛子说想买台电脑里,看到屋里没钱没敢开口,说他到省城里给人发传单挣了钱买台电脑。”
“哦,军娃子的娃都考上大学了,我都不知道呀。”盖卓才回答到。
“你们这大老板生意忙事情多,也不经常在村子里,娃是今年考上的,屋里条件不好也就没有办学酒。”商翠萍低着头慢慢的说。
“考的哪个大学?这学校里不是有电脑嘛,怎么还要自己买台电脑?”盖卓才问道。
旁边还有很多村民等着和盖卓才说话,见商翠萍人老了说话慢腾腾就替她说了。
军娃子他们娃考的是省城建筑科技大学,学的是修房盖楼设计专业。
“哦!是建筑设计和土木工程专门吧”盖卓才从事建筑行业,对这行比较熟悉,他纠正了村民的说法。
“是的,就是给人家修楼房的设计”商翠萍缓了半晌,气才缓过来,赶紧接话到。
“嗯,那按你们这个说法,那做设计的是得要有私人电脑,那这事你们没找村上?”盖卓才说。
“咋没找,一天跑几回腿都跑断了,去一次没人去一次没人,叫找支书陈至生,找到陈至生他又说这是村务叫去找村主任柳勋,人家说的是我们享受了低保户政策,其他的就没有了,叫屋里自己解决。”商翠萍说。
“这事村上怎么不管”盖卓才扭头看向郑则平。
郑则平是前任村支书,对村里事比较了解,他解释说盖法青商翠萍是属于无儿无女的老人,按贫困户来分是因学致贫。村里在他当支书时申报其为低保户,因为他家连田带地还有十几亩,有几亩水田是租给别人种的,有地租收入。享受了底保就不能再享受其他政策,贫困户助学贷款可以办的,但是老两口一辈子没办过贷款,生怕欠了人的钱还不起就没办贷款。他家孙子一年学费7000多,连带一年的低保,地租,和平时卖菜的收入勉强能负担的起。
盖卓才听完郑则平解释才明白村上为什么不管。
“盖士村还是要叫咱们姓盖的人管,你们看现在这些狗日的,一天屁事不管,这盖法青屋里这么造孽,娃这么困难都不管”周围姓盖的人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就是的,这些驴日的狗日的一天不干好事,把盖士搞的跟煤炭坨一样黑。”姓盖的族人纷纷附和。
“你看人家郑支书是咱们盖家的女婿,他当支书时咱们盖家人大凡小事去找村上人家都给解决,那像这些哈求日的!”人群中继续嚷到。
郑则平听见有人提到自己,不动声色的发出“嗯,动”两声,听到后面的话牵扯到村里就喊了一句“都少说几句,越说越来了!”
人群被这声喝声镇住,有几个不服气的还在边上嘟囔几句牢骚。
盖卓才见状就赶紧转移话题问商翠萍“大娘,屋里头军娃子那些堂哥堂弟都不管吗?”
“管啥子呦!军娃子活着的时候,这家叫去给拉沙,那家叫去给拉砖。我们军娃人心福好,说是一家子兄弟伙的自己有车就帮他们拉,从来没要过一分钱。军娃子买货车时借了他几个堂兄弟的钱。他出事后,他那些兄弟生怕家里还不起,几兄弟背着我们把货车卖了抵账,军娃子他幺大家的老二来屋里把家里摩托车都推出去卖了抵账,其余还差他们的,他们一伙来把屋里的粮食都拉出去卖了抵账,那年冬天我跟你大爹吃了一冬天苕和洋芋。那年娃才2岁,吃的穿的都是你大爹到街上去卖菜,人家县教师家属楼里那些退休教师给的。我跟你大爹没本事,只会种地卖菜,现在老了娃娃想要个电脑都没钱给卖,娃娃跟我们都受苦了。你大爹是个硬气的人不愿意求人,自从军娃出了事他那些堂兄弟从来没上过门,从来管过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家门众里就数你大佬倌有出息,你伸手帮下娃,大娘不占你的便宜,钱算是借的,开了年卖菜卖粮还你,一年不行两年,你就当看在军娃子面上,大娘求你了……,好人有好报”商翠萍提起伤心的往事,老泪纵横,为了孙子的电脑,他拉下老脸来求盖卓才借钱帮助。
盖卓才见状,赶紧把商翠萍扶着坐下,旁边的妇女们递上手纸过来,妇女们纷纷劝她年纪大了不要伤了身体,这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妇女们都望向盖卓才,善良的她们希望盖卓才能帮助这家苦命的族人。男人们听了借钱的事,都齐齐地往后退了几步。
盖卓才听完商翠萍讲完,脸色铁青,从桌上烟盒里抽了支烟点着。
“卓才哥你出手帮下忙嘛,都是同门,屋里看到造孽,你大娘说了是借的,他们卖菜会还的”盖家家族里的一个人插话道。
“就是,他那么有钱,看他带那个金链子怕是都够买台电脑的。”旁边的女人指着盖卓菜脖子上的金链子讲到。
“那盖卓军活到的时候,跟盖卓才关系也可以呦。那时盖卓才刚刚成立的施工队,拉材料啥的都是叫盖卓军去拉的,盖卓军出了事才叫他们老三盖卓才买的货车拉,按说看到军娃子的面子上帮下也是正数儿”人群中的一位长者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