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正时分，灵州城的天空刚蒙蒙亮起，就连城门都还未打开，值夜的守城军士也迎着天边的朝阳走下了城墙。新上任的城防士兵刚刚顺着阳光望向天边，就看到一支大约一百多人的队伍拖着疲惫的步伐缓缓而来。

“不明队伍，打着大唐军旗持械而来，紧闭城门，戒备！”

望楼的城守一声令下，刚才还慵懒的城防军瞬间精神抖擞了起来。郭晞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待他见到城楼上的军士已经架起强弓劲弩，当即从怀中拿出了将军令，大声喊道：

“开门，我是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将军之子郭晞，奉命驰援沧澜镇归来。”

“确实是公子，开门。”

灵州城大门缓缓打开，负责城门防御的参军赶忙出城迎接，当他看见从郭晞到士兵，每人都或轻或重的负了伤，当即小声道：

“公子这是全歼敌军，惨胜归来？”

郭晞听了，惨然一笑，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军士和目光有些呆滞的安崇文，沉声道：

“速去府中通报我阿爷，算了不用，我亲去请罪吧。陈李二位将军阵亡，虽歼敌四百余人，但我军的伤亡是敌人两倍。”

灵州城将军府内，一夜都没睡好的郭子仪今天很早便醒了。从离奇的焚尸案，到封尘昊安崇文所述的冲突，再到昨夜有神秘门派联合突厥游骑夜袭沧澜镇，所有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连续的阴谋，让他心烦意乱。朝食还未吃完，就看见府上的卫兵慌慌张张的跑进餐厅。

“将军，公子他回来了，正在大厅跪着。”

“什么？昨夜战况如何？”

那名卫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属下不知，但公子说：惨败。”

郭子仪气得一下打翻了餐桌，吓得报信卫兵大气也不敢出，只得立刻站起身来，慌慌张张的在前面领路。郭府正厅之上，郭晞跪在正中，身后郭乾郭坤二人也笔直的跪在地上，显得惶惶不安。

“给我说说，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还未到，充满怒气的声音就已经传到正厅，一众守卫仆人很少见到将军发了这么大火，尽是大气都不敢出，只有郭晞跪在地上，一扣到底，轻声道：

“禀郭将军，陈李二位将军全部战死，封掌门受了轻伤已经返回沧澜剑盟总部了解昨日情况，说是调查清楚立刻便来灵州。一百沧澜弟子战死七十余人，一千大唐士兵死七百余，伤一百余，我军遭遇埋伏，虽歼敌三百人，但惨败。最重要的是，除了三百突厥游骑，五百左右突厥士兵，另外一伙神秘势力我们根本不知道是谁。”

安静，整个大厅里面死寂一般的安静。现在还不知道沧澜镇战况如何，若沧澜再失，这一仗可是号称天朝上国的大唐朝廷和武林的双重惨败，死伤两倍于对面，全程被牵着鼻子走，高级将领战死，最重要的是，除了知道部分突厥散兵参与，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此时已经坐在座位上的郭子仪，气得双手微微颤抖，在努力深呼吸了三次之后，才用尽量克制的声音道：

“郭乾郭坤，你们奉命保护郭晞，如今回来有何话说？”

“回将军，带队埋伏算计我们的人，应该就是焚尸案的人。”

“你如何确定？”

“因为他用的，确实是飞雪剑。”

一直没说过话的安崇文打断了郭乾郭坤的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道：

“昨夜我亲眼所见那领头之人，他全身裹在袍子里，又是黑夜，不太看得清面容，但他所用的兵器，无论剑身，光泽，催动剑气略淡三分银光，甚至拔剑和兵器相撞发出的声音，都和我的飞雪一模一样，这把剑跟了我十年，我不会认错。”

“这。”

郭子仪愣了一下，他没想过安崇文会主动站出来说这件事，只得问到：

“这世间可有两把飞雪？或者有没有两把一样的剑？”

“我不知道，但飞雪并不是普通的铁剑，他从材料到铸造手法，都是罕见稀有，几乎没有可能有两把，即使是比对着仿造难度也相当之大，更何况这把剑有至少三十年没有离开我们安家了，据说这把剑是很多年前当今圣人御赐的。”

“你们，先去休息吧。”

郭子仪连续喘了几口大气，才一字一顿的说道：

“战死两位五品将军，无故死伤超过八百余人，这还是未计记沧澜镇的损失。今天我就主动修书给圣人请罪，等长安的圣谕下来了，我再来和你们计较。”

众人还想再说些什么，郭子仪却一言不发的转生进了内厅，安崇文与郭晞对视一眼，只得默默退出正厅。

回到后院卧室，安崇文一个人合上门窗，默默的坐在床边抚摸着自己的飞雪剑。事情变得越来越蹊跷，自己早就自报家门，可就算郭子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却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阿爷哪怕一句。这只能说明两种情况：第一是他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提及或者泄露自己父亲的行踪，如果是这样，那么安崇文即使去问了他，他也什么都不会说。第二则是他根本不认识或者不熟悉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在哪里，因为他作为朔方节度使，不可能不知道在灵州辖区内带兵的云麾将军。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注定了自己的问题没有结果，况且这把敌人手中的所谓“飞雪剑”，也造成了大家互相之间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