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的冬天到了,清冽的寒风呼呼地吹啸着大地。
平州城街的生意日渐冷清,往日喧闹的大西街也不例外,各家店铺全都大门紧闭,大西街的神医门也是一样。粮行、当铺和药铺全都关起门来做生意,门还挂着棉门帘,生怕屋里唯一的一点儿旺火气儿散了。街行人稀少,偶有主顾冷飕飕地进出店铺。
却说神医门药铺为了兑现承诺,尽管天气已经变冷,还是在初一这一天坚持进行了免费义诊,勉强出现了难得的排队现象。门口旁边贴着一张小告示:因天气渐冷,免费义诊日从下月起暂时取消,明年开春之后再行定夺。
药铺的大门关着,队伍排在门外,有一个出来,里边的乔生随后就会叫号,排在前边的就再自动进去一个,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排队的人们穿得全身厚实,棉衣棉帽,却依然冻得脸色发青,一个个都操着手,跺着脚,呼出白色的气体,谩骂着寒冷的鬼天气。
邱月影头戴着一顶雪白的棉皮帽,身穿着华丽精致的青色棉套装,外边罩着一件裘皮外套,袖口是一圈黑黑的毛皮。手戴着一双黑色的皮棉手套,脚下穿着一双棕白色的翻毛棉皮鞋,脸蛋红扑扑地出现在排队的人群里。她还没有排到位,就急切地探着身子前边,想去看看坐诊的郎中究竟是谁,可几次都被排队的人撵到后边去。排队的人们纷纷指责她乱插队,不客气地让她到后边去排队。
邱月影急切地辩解说:“对不起各位,我不是来看病的。”
前边一位捂得严严实实的中等身材男士不客气地说道:“这么冷的天,到这里来,不来看病你看啥?去去去,到后边去!”
邱月影焦急地说:“我是来找人的!”
前边另一位捂得严严实实的矮个子男士揶揄说:“这大冷的天儿,你跑到药铺来找人,简直是没病找病,着实病的不轻。好好在后边排着吧!”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邱月影不再吭气,她不想再与这些人计较,觉得他们全都不可理喻,就眼巴巴地盯着药铺的大门,看着有人抓了药从药铺里出来,没等叫号,凑准机会,一闪身向前闯了进去,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进了药铺。
邱月影闯进药铺,药铺里生着炭火,郝云亮正在凝神给一位病人把脉,乔生在柜里怔怔地看着她。邱月影没看见屋子里有乔虎,心里一阵失落,呆呆地看着郝云亮。只听得郝云亮头也没有抬,不客气地说:“这位客官进来的太早了。”
邱月影双手捂着脸蛋,感叹说:“外边太冷了!”
郝云亮给前边的病人把完脉,开始低头写处方,冷冷地说:“大家伙儿都冷啊!我们里边地方小,热气儿也不够,要不是就都让进来了。”
邱月影疑惑地看着郝云亮,笑吟吟地说:“大叔!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人的。”
郝云亮一怔,他听出来了,这是那个西街霸的女儿又来了,但他虽然已经写好处方,还是故意低着头,冷冷地说:“你找谁?”
邱月影把帽子摘下来,兴奋地说:“大叔!您不认识我了?”
郝云亮慢慢抬起头来,随手把处方放在柜台,做个手势请先前的病人去柜台抓药,这才定睛看看邱月影,装作不认识地摇摇头说:“不认识,你是来找我吗?”
乔生赶忙拿起药方,也没有再叫号,急匆匆地对照着给病人抓药,掩饰着自己忐忑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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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月影坐在郝云亮前边的位子,迟疑地说:“我不找您……您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呢?这才多久没见啊?”
郝云亮平静地说:“既然不找我,那就请你出去吧,别耽误我问诊,外边那么冷。”
“我找你们村长!”邱月影急了,脱口说道。
郝云亮故作疑惑地问道:“我们村长?你认识?”
邱月影自得地说:“当然认识!我们是老熟人了!他不在吗?”
郝云亮冷眼看看邱月影,漠然地反问道:“我们村长是谁?”
邱月影迟疑地支吾着说:“不是……不是您说过他叫乔……乔虎吗?”
郝云亮没好气地说:“你胡说!我告诉你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他也不认识你,我问你,他知道你叫啥名吗?”
邱月影不明白郝云亮为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预感到不妙,脸的神情顿时就黯淡下来,张口结舌地说:“我……我不……不知道。”
郝云亮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你都不知道,那还说是老熟人?小姑娘,你就别耽误大家时间了,这大冷的天,你也忍心?再者说了,我们村长已经结婚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小姑娘家,跑到这里来找他,不合适。”说完,对着门外高声喊道:“下一个!”
邱月影欲言又止,委屈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了,正好有人开门进来,邱月影起身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邱月影跑出神医门药铺,在大西街发疯似地奔跑,泪流满面,凌冽的寒风吹得她洒泪的脸庞生疼。她不管不顾,一边跑一边回想起和乔虎见过面的最后一次。
那是一个多月以前,乔虎回乔村去了,是急匆匆回去的,为的是兑现在村子里给百姓义诊的诺言。说好是最后一次在村子里义诊,以后会在每月初一的时候,把义诊的地方转到城里的神医门药铺来。没想到回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你不回来了吗?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想我吗?
这段时间以来,邱月影日思夜想,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完完全全跟着乔虎走了。她几乎天天来找他,去客栈,来神医门。每次去总是遇到那个乔八爷,慢条斯理,阴阳怪气,说话从来都是滴水不漏,像是早有准备的一样;那个郝云亮倒是并不经常见,但却对自己冷言冷语,眼神里似乎藏着火,像是见了仇人一样;那个乔生,整天躲躲闪闪的,一见面就脸红,甚至躲着自己走;还有那个乔有宝,感觉倒是和善一些,却总是闪烁其词,劝自己别再找了。乔村的人怎么都这样?为什么这么不友好?他们仁义经商的品质都到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又捱到了初一,她知道乔虎是个重守承诺,言出必践的人,原本打算他今天一定会出现在神医门药铺为大家义诊。可是,他竟然也没有出现,他破天荒地失信了,他并没有兑现承诺。他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为什么乔有宝说过他回村去完婚,而郝云亮这次说他已经结婚了呢?莫不是……
邱月影百思不得其解,郝云亮的话始终在她的耳际回响:“我们村长已经结婚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小姑娘家,跑到这里来找他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