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番外:记得那是年少时(2 / 2)伊郁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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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家里孩子太多,都张着嘴等着吃饭呢,倘若傅方嫁出去就能节省点口粮。

傅家老爷子跟女儿商量着,想听听傅方本人的意思,毕竟嫁人过日子的是女儿,“方方,你看小伙怎么样?”

“我听你的。”傅方乖巧的模样征求着父亲的意见。

“看上去,还行,你看家里弟弟妹妹多,你嫁到张家可能会过得好一些,听宋红娘说,小伙子家还不错,他跟你一样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比咱家人口好,他家的人挺能挣工分的,应该比咱家过得好。他家二弟成家了,听说媳妇人老实。没那么多是非。”老人期望的眼神望着女儿。

“好,我就嫁给他。”傅方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不愿在这个家多待片刻的她,堵着气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既然自己在父母眼里已成为累赘,那就这样吧,两不相见是最好的结局。

望着女儿昂着头起身走出门的倔强背影,傅家老爷子喊道:“你别光听我的意见,你还是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对这个大女儿的秉性了如指掌的傅家老爷子,知道话不多、不吭气的大女儿,是个杀伐果断之人,有时候喜欢钻牛角尖不出来。

傅家老太太对剩下的8个孩子说骂就骂,说打就打,打骂不到片刻,孩子们都记吃不记打,一会儿围在妈妈身边要吃的,跟没事人一样。

唯有这个老大,平时最多是高声训斥一下,口气稍重些,她能憋着劲不吭不哈一个多星期,昂着个头,谁也不搭理,活儿倒是不耽误,可这架势有些让人怵得慌。

所以家里人都知道,傅家老太太不怕孩子多闹得慌,就怕傅家大闺女生闷气,一生闷气就不搭理人。

傅方出嫁那天,张忠明牵了头毛驴来接她,傅方望着摆在土炉子上那个又肥又大的猪头,看了一眼,着一身新衣离开家门。

坐在毛驴上回头望了眼生活了19年的家,破旧不堪的土屋子,屋角边10岁的弟弟傅韬抹着眼泪,哭着对自己喊道:“姐,记得回家啊。”

(四)

新婚没几天,傅方目瞪口呆望着跟亲孙子抢清水鸡蛋吃的婆婆,满脸不可思议。

再看看自己的妯娌,熟视无睹,见怪不怪的模样,个个低着头喝着玉米糊糊,啃着玉米窝窝头,任凭老太太从三岁的孙子手上夺过被孙子咬了一口的鸡蛋,堂而皇之塞进嘴里,三下五除二吞咽进去。

孙子委屈得撇着嘴低声抽泣着,不敢大声哭,可怜兮兮向他的妈妈求助,见妈妈不搭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奶,馋的直流口水。

傅方发现嫁到马家村后,张家的怪事真多。当她无意中看见张忠明从隔壁邻居家捞起一块木头拿到自家劈柴烧时,忍不住说了几句,你这跟偷人家东西有啥区别。

张忠明像看傻子般盯了媳妇半天,告诉她,马家村人都这样,不信,让她留点神,周围街坊四邻是不是都这样。

果不其然,傅方发现左边邻居当家的时不时来张家门口顺手牵羊拿些东西回家,右门邻居那厉害的婆娘没几天就站在大街上破口大骂着,不知道哪家小孩把她家老母鸡今天下的蛋偷了个精光。

想想娘家人住的乌孙山下的偏远小山村,村民们虽说对傅家地主身份指指点点,可是几乎是路不拾遗。

傅家老爷子更是在这方面要求相当严格,宁可穷死饿死,也不能偷拿别人一针一线。

傅方在马家村由新媳妇成了老媳妇了,对以前街坊邻居偷鸡摸狗不可思议的看法,慢慢得熟视无睹了,有时候在地头干完农活回来,会到人家玉米地头顺手掰几个玉米棒子回来煮着吃。

后街的老马家是个种西瓜的庄稼汉,种出的西瓜由他家媳妇拿到巴扎去卖的。

一天,在去地头干活的路上,看着马家媳妇在地头吃着红瓤子绿皮的西瓜,傅方随口说了声,好长时间没吃西瓜了。

干完农活,才发现张忠明早就没了踪影,傅方一人扛着坎土曼往家里走。

到了村口就听到老马家媳妇扯着大嗓门破口大骂,周围围满了街坊邻居,只见张忠明站在中心成为焦点人物,被马家媳妇指着他的鼻子数落着。

原来张忠明到人家西瓜地偷瓜时,正好被人家抓了个现行。

看着丈夫丢人现眼的窘态,傅方赧然汗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得赶紧跑回家,十几天没好意思出门。

这件事过了三个多月了,傅方几乎都忘记了。秋收季节,家家户户把秸秆拉回自家屋前房后用来喂养牲畜。

一天深夜,天很黑,没有月光,张忠明突然出去了一趟,大概二十来分钟哼着小曲回家,躺在床上偷乐。

傅方刚想问他什么事让他难得这么高兴,就听到后街老马家媳妇喊着“救火”的声音。

傅方出去看热闹,站在远处望着熊熊烈火,老马家一家人鬼哭狼嚎的声音,原来不知是谁把他家的秸秆烧着了,连带着房屋也引着了,周围邻居忙着帮他家灭火。

倘若没有夏天老马媳妇为了一个西瓜羞辱张忠明的事,傅方也会跑回家拿起自家水桶过来帮忙灭火,可是有了那件事,傅方不但没有一丝同情之心,反而感觉很解恨。

傅方故作一脸惋惜的神色回到家,可是内心早已乐开了花,对着喊她一起救火的邻居说,家里大女儿莲莲在哭呢。

等她进屋后发现一向好事、喜欢看热闹的张忠明,竟然一反常态得在屋里哈哈大笑得逗弄着莲莲。

这不是他的风格呀,傅方脑子灵光一闪,不会是他把人家老马家的秸秆烧着的吧。

听到妻子的问话,张忠明咬牙切齿道:“活该,谁让她7月份抓着我,骚我的面子了,不就拿了她家一个西瓜吗。”

屋内的灯光很暗,在微黄的灯光下,傅方发现此刻的张忠明一幅阴森森的模样,让她不由瘆得慌。

从那天起,傅方才了解,貌似忠厚老实的张忠明,实际是一个呲牙必报的人,哪怕别人无意中的一句笑话,都能让他铭刻在心,用他的话来讲,直到“报完仇”解恨为止,那时他才善感罢休。

怪不得,张家小叔子、小姑子都不太喜欢他这个当大哥的,尤其是张家老爷子对张忠明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经常数落他是蔫萝卜辣死人、不叫的狗偷咬人。

(五)

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王八满地爬。”傅家老爷子养育9个子女,最令他引以自豪的是孩子们都随他了,“人穷志不穷”,家里再苦再累,青黄不接,乃至有时揭不开锅了,但在他金科严律的教育下,孩子们个个品质端正、手脚干净、做事踏实。

但,生活往往会跟他开玩笑,没成想,自己也有教育失败的时候,等他觉察到时,傅方已不是当年住在娘家的那个乖乖女、那个好强要面子、脸皮薄的女儿了。

嫁到张家后,不知是受街坊四邻生活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屈于适应马家村鸡鸣狗盗之流环境而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缘由。

傅方依旧是家里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只不过比在娘家干农活时在来往地头的路上增添了顺手牵羊的习惯。

绵绵细雨的春天,地头东面的王家汉子为了躲雨急于回家把一把锄头落在了地头,被傅方“恰好”捡到了,顺手拿回了家。

烈日炎炎的晌午,庄稼地里只有夏蝉在不知疲倦得叫着,忙碌得“忘记”了饭点的傅方会抄近道路过马家媳妇种的西瓜地,顺手摘个大西瓜回来给孩子们解解暑。

金秋十月,李家玉米地一棵棵粗壮的玉米秆上结着一两个结实的玉米棒子,傅方会瞅准两三个又肥又大的玉米棒子掰下来,捎带回家……

在张家就这样鸡飞狗跳的生活着,直到有一天,娘家人又捎口信给她,让她回娘家改善下伙食。

她依旧拿着那个专门缝制的回娘家的帆布口袋,别看这布袋,当初这帆布也不知是张忠明从哪里捎带回来的,心灵手巧的她缝制了一个大型手提包,携带起来可是方便。

每次回娘家都能装的满满的各类食物,大弟家的花生、二弟家的小米、大妹家的腊肉,可是装的实在。

这次回娘家,一进屋就看见多年不见的五弟身旁站着一个言笑晏晏的高个女孩。

听弟弟介绍,她叫伊郁喆,是他的未婚妻,白皙的皮肤、斯文的眼镜,浑身的书卷气,犹如当年她十岁时在小学的女校长,自己曾经渴望成为这样的人。

伊郁喆的出现唤醒了沉寂在她内心深处的那个梦想,看着傅韬眼里曾经满载着对她这个大姐敬重之意的崇拜眼神,竟然变成了黏在伊郁喆身上脉脉含情的爱意。

傅方心里不舒服起来,她双眼躲闪着伊郁喆热情亲近的眼神,不知是从伊郁喆身上想起了幼时的梦想,还是伊郁喆夺去了她在弟弟心中那沉甸甸的位置。

只记得,自己也曾年少时,只是,那段记忆似乎早已成为上辈子的陈年往事,离自己很遥远了,已经遥不可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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