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回龙游大海
木剑使开三尺长锋直取陈璋,当先几招缓慢之际,陈璋使开身法从容接过。旁边几个锦衣卫看了立马心生轻蔑之意:都道这金刀、木剑二人武功出神入化,不到数年的光景,便从巡街的衙役升至六扇门总捕头,锦衣卫中的几个头目,连同陈璋在内,都对他二人夸赞有加,如今见他使得这般招数,便是自己也强过他数倍,许是这二人仗着上头宠幸,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与名头,一时间心里都有不服!
再看陈璋,奋起神勇一双肉掌虎虎生风,却聚精会神,显然是不敢有丝毫大意。众锦衣卫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武功见识俱都不俗,又没几个回合,便瞧出了其中的门道:原来这木剑使用的招数却是寻常不过,可他每每与失利之处随意化解,所用的可都是二三流的入门招式,倘若换做自己,如何能接的了一招半式?
几个面面相觑,立时瞪大了双眼一旁观战,暗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倘若陈璋不敌,无论如何也要上前相助。
陈璋使开断魂掌越斗越勇,转眼又过了四五十招,哪里还能分得出高下?心下也暗暗敬佩起来:这金刀、木剑果然名不虚传,若是放到了锦衣卫中,也只有宋大哥方能胜过,锦衣卫的高手榜上,我虽排在二人前面,只怕尚有不妥之处了。
断魂掌内外兼修刚柔并济,陈璋苦练数十年,早就能开山裂石随心所欲了,今日碰上了这等似拙时巧的精妙剑术,居然丝毫也讨不得便宜。木剑过处,不是擦面便是削发,任凭如何躲闪,周身要害始终都在对方剑下。
又过了百十来招,陈璋早就斗的一身臭汗,突然大喝一声不再避闪,挥掌便往木剑要害攻去,未过几招果然奏效,掌力过处虎虎生风,木剑招数一变开始转攻为守,只是剑锋忽然变快,一把木剑笼罩四周,旁边观战的看得眼花缭乱,都感到此刻便是一只苍蝇,也近不了其身。
二人越斗越狠,陈璋更是大怒:他原本不是小气之人,非是容不下别人武功高过自己,只是今日若是胜不了木剑,但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出了胸中这口恶气。
金刀眼见二人越斗越快,便是此刻上前,也阻止不了这二人,又一心在意兄弟的安危,一颗心到了嗓子眼里。
一众锦衣卫哪里见过这等惊天动地的大战?又眼见这二人招式实在是精妙高深,却又是凶险万分,早就胆战心惊不知所措。
偏在这时,石洞内传来那疯子的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伴随着阵阵怪笑,呼呵声剑吟声拳掌衣袖带风声闹了一洞。
忽然,一个雄浑无比的声音高叫道:“住手!”木剑、陈璋二人忽然齐齐停了手。
石洞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隔壁的老怪物依旧几声大笑,却也稀稀拉拉没了响动。
一个蒙面的汉子双手背在后面,缓缓走了进来,刀子一样的目光换扫了一圈,一众锦衣卫早把个脑袋耷拉到了裤裆里,连大气也不敢多喘。
金刀双手抱拳,口里挤出了一个:“这……”字儿,便也没了下句。
那人道了一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在这里动起手来了!”又死死盯住陈璋,问道:“陈璋,你如今身领何职?是几品的乌沙?月俸又是多少啊?”陈璋支支吾吾,道:“大哥!他们……”那人怒喝道:“叫官称!”
陈璋连忙改口道:“是……是……启禀指挥使大人,卑职……卑职……”话到此处又没了下文。
那人哼了一声,转头对金刀、木剑道:“二位总捕头,此处实在不是说话的场所,咱们有什么事儿,换个地方再说!”说完挥掌让二人先行出门。金刀欲言,却被木剑拦住摇头示意,金刀只得走上前期,抱起昏死的沈毓,当先出了石门,紧接着木剑,蒙面人依次出走了出去,只留下陈璋在原地呆了片刻,临了却被隔壁的老怪物一阵嘲笑,陈璋恶狠狠地“呸!”了一声,骂了句:“狗日的老贼,他不让弄死你,也总有你死的那一日!”说罢掩上石门,也跟了出去。
石室中又恢复了寂静,“啪!”的一声响,三才老人尚九天从石洞之中将楚江寒的宝剑丢了过来,紧接着闪身过来,自言自语道:“今翻唱的究竟又是哪一出呢?”他骚首沉思片刻后,才望着楚江寒一阵大笑,继而扶起楚江寒,一股雄浑无比的内劲,灌入了楚江寒的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江寒醒了过来,眼前既不见了沈毓,也不见了金刀木剑二人,疯也似的问道:“毓儿呢?毓儿呢?”伸手撕住尚九天的破衣烂衫,疯问道:“毓儿呢?毓儿呢?”
尚九天却呆在原地,理也不理会他。一股怒火由打胸腔喷出了鼻孔,楚江寒扯了嗓子叫道:“都怨你这老贼,若不是你封了我的穴道,我定能出手救下毓儿的!你还我的毓儿来……你还我的毓儿来!”他语带哭腔,照着尚九天胸前一掌打去,尚九天感到掌风袭来,慌忙举掌相迎,对掌处二人均觉得血气翻腾,齐齐向后退了数步。
尚九天回过神来,叫道:“且慢!且慢!”楚江寒哪里肯绕过他,举掌又要打。尚九天叫道:“慢着!咱们都能出去了!”说罢一个转身,便拾起了地上的宝剑。
楚江寒眼见自己的宝剑,脑海里登时蹦出了那句:“你是剑客,离不开它的。”一个闪身,便从尚九天手上夺过了宝剑,抽出来一看,依旧寒气逼人,他心头一酸,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
却见尚九天哈哈大笑,忽又收住了声音,却依旧忍不住内心的喜悦,扯干了嗓子,低声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你我有救了,你我有救了……”
楚江寒心下一亮,回身便砍向脚下的锁链,火花一闪处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那锁链登时被砍作两截。尚九天压低了声音,叫道:“好剑!好剑法!”楚江寒顿时感觉身轻如燕,三千烦恼瞬间去了九,伸手再遇砍去,却被尚九天止住了。
尚九天道:“且慢!且慢!你听我慢慢道来!”他怕楚江寒一时收不住手,赶忙抢道:“如今已是日暮了,送饭的说话就到,如被撞见,自然是大大的不妙!”楚江寒哪里管他,哼了一声,道:“撞见了更好,小爷正好手痒。”
尚九天道:“这石牢的外头,正是锦衣卫的高手摆下的‘降龙伏虎阵’,你闯不出去的。”楚江寒道:“我宝剑在手,什么龙潭虎穴不能闯?”尚九天眼见他开始接话了,便稍稍沉着了些,随手拾起地上打翻的坛子,美美地咂了一口,言道:“你且听我道来:那位沈姑娘,正是被锦衣卫的头头带走了,你若在此刻砍断绳索,万一送饭的进来瞧破了,只消他张嘴一喊,那位沈姑娘的罪名,不久更加坐实,更加深重了吗?如此,岂不是更多了一份危险?”
楚江寒听他所言倒是有理,倒也听的进去了,尚九天接着道:“这石牢的外头,确实是锦衣卫的高手摆下的‘降龙伏虎阵’,当年我途径河北,恰逢一位故人以书信邀我至沧州一叙,却不想等来的是一众锦衣卫的高手,我苦战之下杀了二十余位,却不想还是被这‘降龙伏虎阵’给困住,这才又被上了钢索,囚与此处……”话到此处,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此阵老夫依稀记得一些,只是太过玄妙,十年来老夫虽然修为更加精进,却也始终未能参透。”
楚江寒听罢哼了一声,道:“照你说来,便是脱得了这钢索,也闯不出那恶阵?如此岂不是要待上一辈子了?”尚九天笑道:“那也未必。单人独个自是没人办到,可若是当今世上的两个绝顶高手一起动手,也并非难事。小兄弟,你我只要配合得当,闯出此阵又有何难?”
尚九天又道:“等稍时送饭了来了,你我吃饱喝足养精蓄锐,老夫再大概对你讲讲阵法,入夜时分,趁他们稍有放松,你们出其不意杀将出去。只要出了这阵法,天下之大,谁又能拦得住你我任何一人呢?”说完又是一阵狂笑,只是他收住了声音,不似前翻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