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我心里琢磨半天,一直猜贾公公会做什么,猜过他能找人,可能会找上表弹劾刘瑾的人,包括杨洪,甚至那位王守仁。不想他说找蹇成,我非常奇怪,却没有多问,对谷大春道:“带我们去找蹇成!”
谷大春更是一脸茫然,急切对小城子道:“快把花名册找来,查查这个蹇成在哪里?”
我顿觉脸上无光,有些责怪地看一眼谷大春,那小城子反应极快,道:“千户大人,蹇成就在那边,只是人已经傻了!”
“花,可好看的花了!”那蹇成瘫坐在地上,眼神直勾勾看着墙角的一株野花,已经是春天,他还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棉衣,浑身散发着恶臭,惹来不少苍蝇嗡嗡乱飞。
贾公公皱皱眉头,走上前去,道:“蹇大哥,你可还认得我?”我心头一惊,看来贾公公和蹇成非常熟悉。
那蹇成似乎没有听到,依旧看着花,呵呵傻笑着。贾公公两眼冒火看着我,道:“你们究竟做了什么?把人变成这个样子。”
我是知道的,蹇成被张永公公打入诏狱,确切讲,我之所以能够飞黄腾达,开始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蹇成刺杀张永,我无意中出手相救。但我知道,张永公公命令廖建忠把蹇成投入诏狱,既没有动刑,也没有亏待,却不想他傻了。
谷大春如何知晓,喉咙里咕隆几声,就没了动情,眼睛看着我,我忙道:“公公,我们都是刚刚接手诏狱,确切情况,确实不知。”“大人,属下知道!”小城子一旁插口道,贾公公道:“知道还不快讲?”
“回公公的话,弘治十七年秋蹇成投入诏狱,一直住在小号里,廖指挥使特意叮嘱,优待有加。只是有一天打雷,惊到他了,他便成了这个样子。”
“放屁!优待有加,你也不看看,这人都脏成什么样子?你们管了吗?”贾公公破口大骂道。
小城子吓得一激灵,瞅瞅我,又道:“回公公的话,我们想给他换衣服,他不让近前呀!衣服就在他屋里里,都快堆满了。”
小城子说得极为真诚,贾公公稍微喘口气,但仍旧生硬道:“那个方林呢?”
我心中“咯噔”一下,看来,贾公公是来救这两个人的。廖建忠和我说过,蹇成是张永公公的一枚冷子,有一天一定会用到。不想,今天这位贾公公直截了当来找蹇成,所谓来者不善,大概如此吧。
小城子忙道:“回公公的话,方林押在大牢内!一切安好。”贾公公似乎喘了一口气,对我道:“张千户,这两个人,咱家都要带走。”
我有些为难,道:“公公,他们可是犯人,没有大人们的钧令,属下确实不敢放人!”
“你说什么?”贾公公顿时变了脸色,走了过来,道:“咱家要把这两个人带走!”
我能感觉到他的煞气,但我没有回避,也许是年轻人的倔强,拱手道:“如果带这两个人走,请公公拿出大人们的指令来!”贾公公似乎不太相信,瞪大眼睛看着我,道:“那玩儿,咱家没有。但人今天咱家就带走,谈升、钱通,带人走!咱家看谁敢阻拦?”
说着,伸手推了我一把,我退了几步,强忍住怒火道:“公公,属下是奉公办事,请您包涵!人,您是带不走的。”
“张英,你好大的胆子,贾公公的话,怎么能不听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那廖建忠,带着花十春、吉茂通等人走了过来。
我说了声“是”,贾公公脸色缓和下来,道:“这位是廖指挥使吧,咱家奉刘公公之命,提审犯人蹇成和方林。既然张英张千户和咱家要行文,这也没啥,等咱家回去,发过来就是。”
“如此最好!张英刚刚接手诏狱,一些规矩看得死板,还请贾公公包涵!”
“没关系的,刘公公对张千户一直赞赏有加,咱家如何会怪罪?只不过,廖大人,这蹇成究竟犯了何罪?被你拘押于此,据说,和张永公公有关系?”贾公公皮笑肉不笑说道。
我暗自捏了一把汗,这时,方林也被提了出来,整个人瘦了不少,精气神却还有,看见贾公公,显得十分惊喜。
廖建忠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确实和张永公公有关系,弘治十八年秋,我陪同张永公公去保定府,调查马政之事,回京途中,有人暗算张公公,其中这蹇成和方林,有最大嫌疑,被张公公识破;因为蹇、方二人都是锦衣卫,所以,暂时押在诏狱里。”
那方林听到了,喊了声“冤枉”,贾公公一摆手,道:“不知是否过堂?”廖建忠点点头,道:“确实过堂,但二人皆无招供。因为此事,为我们亲眼所见,所以不能放人,念及蹇成乃是锦衣卫多年兄弟,我没有对其动刑。”
“可惜,他已经傻了!”贾公公叹了口气,道:“今天这案子就移交给内厂了,张千户,你把所有关于蹇成、方林的卷宗一律交给内厂,此事和你们锦衣卫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