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吃了两口饭,蹇成过来道:“张公公让你过去吃饭!”我有些惊讶,大家都很惊讶,我放下饭碗跟着过去。明亮的烛光里,张永一身便服坐在桌子后面,旁边两个小太监伺候着,桌子上摆满了食物,甚至有酒。我小心地给他施礼,他扬扬手道:“别那么拘束,随便些!”示意我坐下,蹇成要退出去,张永道:“你也坐下吃吧,咱家吃不了太多!”
蹇成恭敬地点点头,坐下吃饭,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想着这个张永一定是个威严的人,那张永却哈哈大笑起来,道:“老蹇,能喝点酒么?张英,你也来些吧!”不由分说,两个太监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葡萄酒,蹇成道:“多谢张公,我敬您!”张永点点头,示意我也一起喝,我极少喝这种酒,勉强喝了一口,感觉分外芳香,那张永看着我们二人喝了,忽然道:“听说有人要取咱家的脑袋?蹇成你知道吧?”
蹇成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道:“属下不知,什么人这么大胆?属下一定把他碎尸万段!”张永冷笑一声,道:“咱家听说在前面都布置好了,只要我们过去,马上就动手!来人!”两个校尉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同样穿着锦衣卫的衣服,扑通跪倒,道:“张公饶命,张公饶命,我是奉蹇大人的命令去前面报信的!”
“方林,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让你去了!”蹇成脸色大变,声音有些颤抖,转过身去看那个叫方林的人,张永厉声道:“老蹇,你要干什么?”话音未落,两道寒光已经打向张永。
蹇成射出去的是两支袖箭!
我想都没想,抓起桌子上的酒杯扔了出去,小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用小石子打小鸟,几乎是百发百中。这种本领,是老叔教我的。其实他也挺淘气,本来该让我打树叶,打了几回,他说无趣,就和我打小鸟,叔侄儿倒是快乐,而鸟儿倒了霉,直到有一天我正在飞石子,打落一只鸟时,被散步的祖父撞见,他大发雷霆,痛斥我不爱惜生命,一改往日和蔼的样子,暴打了老叔,当然,我也罚跪了一天,严禁我再去打鸟。祖父的教诲,在我脑海里留下太深的印象,只是我后来所经历的,恐怕他再多的教诲,也无法撼动吧。人生有时候是无奈的,哪怕知道错,还得坚持走下去,真所谓身不由己。
老叔说他能一石两鸟,而祖父能一石三鸟,可惜再也没让老叔教我,但我脑海里一直想着祖父会怎么打出这个石子,同时击中三只鸟。
但我只能用杯子打落一支袖箭,另外一支我是管不了的。
杯子打落了一支袖箭,随即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而人影一闪,一人已经站在张永身前,把那袖箭牢牢地攥在手里,还不忘看我一眼,道:“好小子!”
蹇成射出袖箭后,身形没有停下来,直接往外跑,外面的人闻声已经奔过来,他只能快速离开,侍卫们拼力向前,而他推到冲上来的两名侍卫,一猫腰就想往帐后跑,忽然踉跄着跑几步,随即摔倒在地,含糊道:“卑鄙小人,竟然在酒里下毒!”
我听了,吃了一惊,乖乖的,我也喝酒了,头脑却很清醒,没感觉自己周身有什么异样。更多的侍卫涌上前头,手脚麻利地把蹇成捆绑起来,其中宁博阳冲在前面,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蹇成的衣服,继而大家纷纷下跪。我愣了片刻,抬头看那人,一身锦衣,年纪三十多岁,面色庄重,目光严峻,盯着众人,小心地护着张永,我赶紧跪下,张永绷着脸看一眼大家,转身领着那人进了寝帐。
蹇成被捆成了粽子,我也被几个人簇拥着,哈代热情地抱着我,说:“你真是好样的!”宁博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低声道:“你可是立了功,这么好的机会,让你抓到了。”
我和他们并不熟悉,所以他们说的话,让我听了一头雾水,但我知道自己无意中小试一把身手,碰巧立了一功。老于则意味深长道:“这也是赌命的事情!万一出现点差错,张英可就没命了。”我想着那酒有毒,赶紧运运气,发现并无大碍,试着问道:“那人是谁呀?”老于低声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廖建忠!张公公的得力干将。”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不多时,廖建忠出来,大声道:“暂时把蹇成、方林押起来,张英,你过来,张公要见你!”
在大家羡慕的目光里,我走了过去。廖建忠两眼含笑,拍拍我的后背,道:“好小子,身体挺结实!”我赶忙道:“廖千户好!”他眼神里露出惊奇之色,道:“你是新来的吧?这么快记住了我。”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他淡淡一笑,里面有人道:“建忠,让他进来!”
寝帐装饰豪华,张永换了一身衣服,斜躺在床榻上,两名小太监小心地给他捶着腿。
我赶紧上前施礼,张永摆摆手,道:“你是咱家带来的本家子弟,又立了功,和咱家就别那么客气了。”示意我坐下,然后笑道:“想不到你的功夫还不错,反应更快,谁教你的?”我回答道:“是家传的!”张永呵呵一笑,道:“想不到伯父还会这些功夫,看来,你的祖上也是领兵打仗的主呀!”
我急忙摇头,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但我家世代都是做大夫的!”张永道:“是又何妨?当今天子圣明,恩泽四方。好了,你一个孩子家不懂这个的,今天干得不错,咱家不能亏待你,想让你去锦衣卫做个总旗吧。建忠,等回京了,你和慕容说下,就说咱家本家侄儿交给他了!”
廖建忠虽然称是,却道:“张公,慕容大人好说,那牟斌大人未必会答应吧!”张永淡淡一笑,道:“牟斌大人有时候是死性,咱家也没有办法,嗨,过几天他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你尽管和慕容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他该替咱家办些事了!”我虽然不知道总旗是什么官,但还是记着祖父的话,急忙起来要施大礼,张永一瞪眼睛,道:“和你不是说过了,不要和咱家玩虚的。”声音极为尖锐,我吓得赶紧说是。
张永瞧着我,忽然一笑,道:“张英,你别害怕,你喝的酒没事的,那酒杯却是不同,早有人告诉咱家,蹇成这个家伙要背叛咱家,所以,咱家在杯上做了手脚。其实,对蹇成这种人,建忠一个人绰绰有余,也是天意,你出了手,也好,这也是给你机会了,你好好干,将来锦衣卫都是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