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兄言重了,小弟年轻,做事没有头脑,还望骆兄多多指点才是。”毕竟刚刚认识这位骆千户,真不知他的底细,所有说话也是拿捏了分寸。而骆有方似乎很真诚,他见我态度坚决,便把银票收起,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因为贤弟负责诏狱,我刚刚接手,所以里面的事情还得请你帮忙,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在一旁帮衬便是。”
原来如此,我看一眼哈代和谈升,他二人倒也知趣,马上出去。我请骆有方坐下,道:“此事已由陆松和谷大春处理,骆兄看看典籍,再问问他们,有何不知?”骆有方呵呵一笑,连连摆手,道:“贤弟误会了,不是个意思。”继而说道:“我来自南京锦衣卫,在京中并没有和谁有多少瓜葛,很奇怪被调入京中。京城自然贵人聚集的地方,我们叔侄都是本分之人,来这里真有些提心吊胆。听闻贤弟做得顺风顺水,便来讨教。”
骆有方的话,让我半信半疑,若说能在镇抚司混到负责诏狱,没有关系就能上位,多少没人信的。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笑道:“骆兄,我年纪轻轻,蒙贵人提拔,做到了千户,已经很知足了。不敢说顺风顺水,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负责诏狱,只管按章办事就好。”
后来,我才知道,骆氏叔侄确实没有后台,便被调入镇抚司。据说,这是刘瑾和李东阳商量的结果。刘瑾之所以这样做,据说是为了他的新政能够顺利实施。
骆有方走后,我便让谈升领着几个人赶紧去找房子,我们好离开这里。哈代依旧气呼呼收拾着东西,我不禁心疼这个三弟,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宁博阳从外面溜了进来,而且不时回头看外面。
我心中隐隐不快,倚靠在椅子上,道:“大哥来了!”哈代更是没有给他好脸色,转身就要往外走,宁博阳一把拉住他,道:“三弟,回来。我有话说!”
宁博阳小心地关好门,回到我们身边,道:“钱大人调我出来,我都不知道,肯定是别有用心。”我和哈代都是一愣,又听他说道:“张公公离开事情不假,但刘公公并没想把二弟怎么样,偏偏那位邱公公发了狠,一门心思对付我们。这位钱大人,是邱公公的嫡系,以前张公公和邱公公还算可以,偏偏二人都掌握着朝廷的禁军。要知道,谁把控了军权,谁在皇上面前就要底气。”
张永总督神机营,而邱成总督三千营,原本并不相杂,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偏偏近来张永和刘瑾发生矛盾,刘瑾占了上风,正德让张永外放,把神机营交给邱成管理,邱成竟然有了别的心思,怕张永再回来,所以,在正德面前,不再替张永好话,而是添油加醋说些坏话,以至于刘瑾都都觉得过分,但他乐意见到这样的局面,毕竟,张永是桀骜不驯的。
正德八虎,人人都有一套人马,把据大明各个衙门,刘瑾深知这一点,所以,张永前脚刚出京城,他后手就让内阁把廖建忠等人调往南京,我虽然不算啥,暂时成不了什么气候,但他还是很有见地地,让邱成的人进入锦衣卫,这样,锦衣卫有了刘瑾、邱成的人,我自然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宁博阳低声说着,我浑身是汗,不由说道:“干脆把我弄走算了,何必放在这里,眼中钉,肉中刺一样。”宁博阳道:“这个我也没想清楚,或许,是他们希望这样。”
哈代一直静静听着,目光盯着宁博阳,忽然道:“大哥,你怎么知道的?”宁博阳道:“这些都是焦阁老说的。”
我一笑,道:“既然大哥有这么大的门路,那教教小弟怎么办?”宁博阳道:“有句话叫‘良鸟择木而栖,君子相时而动’,张公公固然很好,但他被两位公公打压,只怕很难翻身,刘公公看好你,你为何不投入他的门下?满朝文武,多少人都巴不得刘公公高看一眼,你该把握住机会!”
我心中一动,廖建忠让我想法结交刘瑾的事情,我没和任何人说起,宁博阳的话,难免不是试探,我假装叹了口气,道:“大哥,我不过是个乡下郎中,蒙张公公垂怜,到了锦衣卫,做了一个小小的千户,若是恩情,我今生都不会忘了张公公,但我知道,我既然是公门中人,就该听上司差遣,刘公公是大人物,又和张公公有些隔阂,我不好晋见呀!”
宁博阳满脸笑容,道:“这有很难,刘公公正在实施新政,特别希望你这样的人才,能够加入他的门下,你若肯,做一两件刘公公高兴的事情,自然会接纳你的。”
我不觉笑道:“我们已经做了呀!”我以为宁博阳说的是杨洪的案子,宁博阳摇摇头,道:“杨洪是小事情,不过,你做得很好,接下来的大事,你肯做了,必能得到刘公公的赏识。”
我忙问什么事情,宁博阳摇摇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哈代有几分诧异,道:“大哥,你不能只说半截话,我们做什么都不清楚,那还能做啥!”我也很奇怪,宁博阳一笑,低声道:“你们若有心,我可以从中调和。”
我说:“你做大哥的,怎么不顾及弟弟们的前途呢,有啥路上,尽管安排就是了,别忘了,我们是金兰兄弟。”宁博阳尴尬笑笑,道:“二弟,你有张公公做靠山,一直顺风顺水,我不敢轻易说话呀。况且,这种事情弄不好,是要倒霉的。”
我站起身来,行礼道:“大哥,我知道你脑子活,如今我被排挤,而且很容易被人当做张公公的人,我在京中没有什么靠山了,被人暗算也是早晚的事情,所以,既然大家有兄弟情义在,还请大哥多多帮忙。”
宁博阳点点头,道:“二弟,你放心,当哥哥在家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们三人都要好好的,一定要混出一个名堂来。”
午后,谈升便回来禀报,说在承天门附近找到了一趟房子,虽然破旧些,但比较宽敞,那里距离镇抚司和宫城都不远。我自然答应,取出一张二千两的银票,让他负责修缮。
因为镇抚司新来了不少人,互相倒换着屋子,到处都是人,特别是听涛阁,人来人往,追涛阁却是冷冷清清,哈代一直苦瓜着脸,我不禁心疼这个弟弟,见四处无人,低声道:“三弟,你别这样,我相信,我们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哈代道:“二哥,瞧瞧那些人的嘴脸,往日在你面前,无事献殷勤,如今,都快成狗了。”我呵呵一笑,道:“有你这么个兄弟,我就知足了。其他事情,不要管他。我还是千户,你还是百户,虽然只是负责京城治安,不过,倒也逍遥自在。”
哈代开心地笑笑,道:“二哥,我看你对谈升很客气,难道因为他是刘公公的人吗?”
我点点头,道:“我们一定要和他处好关系,我觉得,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会说的。”又想到宁博阳,叹了口气道:“我们的那位大哥,真不知他肚子里都是些什么,算了,我们出去转转吧。”
我和哈代故意绕开听涛阁,从小路去往镇抚司北门,不想半途遇到陆松和包小柏,他俩匆匆忙忙的,看见我们,陆松赶紧说道:“大人去往哪里?”
“哦,正忙着搬家,到外边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我心头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发酸。包小柏瘦了许多,但目光里依旧带着笑意,我不禁问道:“小柏,你好些了吗?”包小柏点点头,陆松四处看看,低声道:“大人,你可知道,刑部已经下了文书,后天便要将杨洪开刀问斩。”
我知道杨洪必死无疑,但没想到会这么快,陆松又道:“而且,家属一律卖身为奴,我这就去钱大人那里,让他签字,随后便会找个牙婆,把家属卖掉,大人可要想想办法才是!“”他说着,竟然咳嗽几声。我皱皱眉头,心中老大的不舒服,嘴上却道:“此事已不归我管理,我没法再说些话。”
陆松听了,正色道:“大人是觉得我们和您离心离德了吗?”我不觉一愣,陆松道:“我们一直把您当做大人,跟随您虽然不到一个月,但我们确实很投缘,确实想跟随您左右。只是朝夕变化,我们也没有办法。”
我听了,心里酸酸的,道:“陆兄,你放心,我们永远是兄弟,你正常去办事,我说过,我会安排好人,把他们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