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之者永治四方,可是梁皇武帝所制?”陈权默念了几遍,绞尽脑子的思索着平日读的杂书,突然想到以往这话听灵佑禅师提过的,好像那四度舍身侍佛的萧衍曾经命人制剑,就写了这几个字。
“呵呵,正是如此,梁皇命陶通明制剑十三支,皆书”服之者永治四方“。陶通明本是道家上清宗师,后感念佛恩,自去鄮县阿育王寺受戒。此后佛道皆修美名于世”。
“前时听闻长史拜入佛门之前也曾有过道缘,出世之后亦该是去往阿育王寺的,这是何等的机缘,这剑非长史莫属的”。
陶弘景入佛之事陈权并不陌生,一位道家宗师拜入佛门,这于佛门是何其之荣耀。三百多年了,这个事情每每被提及,便是灵佑禅师都不曾免俗多次讲过。
这剑自然珍贵无比,如果放在后世怎么也是件国宝,可陈权想的却是为何是这把剑呢?
制剑者由道入佛,用剑者更是被称作佛门皇帝,惠明是在暗示自己该如前人一般敬佛?
“服之者永治四方”。陈权想搏上个三镇一般的节度一方,这份心思除了杜牧外再未对人提过,便是对杜方也只是隐约的含糊过两句。可这剑确是太巧了些。
陈权不由的皱了眉。
抱着这把满是巧合与深意的剑,陈权离开了灵芝寺。临走前又是索要了不少的财物,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也基本都得了。可今日原本是打算来谈谈口风的,不过惠明和尚甚是谨慎,陈权又有些心神不定,也没什么结果。
明天便要往彭城了,陈权对滕县有些不舍,当然不是这地方风光秀美让人流连。而是这里是陈权在大唐的第一份基业。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留下了杜方心里并不踏实,生怕他会被人坑了,特别是那仇宗亢还在滕县。
陈权突然觉得多子多福这话很有道理,仇家人太多了,得罪了一个便惹上了一窝,便是寻机宰了仇宗亢又能如何?还会有别的仇家人出现的。
田里很忙,没人懒散的享受这艳阳天,都在忙碌着夏种,牛还是不够,又不能不惜畜力的玩命使唤。所以只能靠着人来拉着犁,哪怕是孩子多也都在牵着绳卖力的拖着。
杜方下山之后一溜烟的跑去找刘五娘了,说是要把陈权的话交待下去,可看他那模样,陈权有些恍惚的想在身上给他摸一个安全套出来。
韦康来寻陈权,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灵芝寺是不是还恨他呢。那场火后他再也未敢上山,生怕被除了魔。
”令平啊,等这次彭城事了,如是一切如意,我想寻些书生来,不让这些孩子耕田了,该叫他们读书识字的“。陈权和韦康走在田间,刚刚看了一个贪玩的小孩不好好干活挨了母亲的打。陈权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渐红了,忙转过身子想走的远一些不再看了,可这田野之中驮着背的大大小小的身影蚂蚁一般往来着,竟是无处可躲。
“读书??哈哈,度之啊,你可知读书要花费多少?又能做什么?”韦康一愣,马上明白了陈权的意思。他越发看不懂陈权了,这人奸猾胆大,平日交谈之时的算计自是不少,也颇为自私,怎也不似良善之人,可于百姓甚至奴仆之辈倒是颇多善意。
“花费之处有我,怎也能凑出来的,至于做什么?识上几个字总归是好的,我是再也不愿见这场面了”。
“你呀,唉,这后事如何谁知道呢?其实这已经不错了,起码这几千流民都能饱腹的,天宝年后世事不堪,战祸不休,这大唐百姓能不饿死已是万幸了“。
”江淮一带富庶,可税赋也重。还有今年的五色土快要征了,唉,那时候才是一片狼藉的。世事艰难,这些个流民已是福缘深厚了,现今托庇于此,倒是少了不少的烦忧”。韦康心有所思的苦笑着。
“五色土??不就是上贡之土吗?这可有何说法”?陈权不大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土,满地都是的,五色也不算难寻之物,怎么听韦康之意似有扰民之患。
“彭城以北的赭土山出产五色土,《尚书·禹贡里便记着:”厥贡惟土五色“。至今已是上千年,哪里还能挖的到那么多五色土了。无奈之下便只能省着些来用,可每贡数斗,终是要凑的足的,故而只能民间搜刮钱财以做养土之资”。
“如是太平盛世,忍忍便过去了,可现今天下贫敝,民间早就无有钱粮了,哪里还经得起这层盘剥,特别是州府派下的官吏,啧啧,真是应了柳河东之文:“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
”我于滕县快三年了,这鸡犬不宁之状亦是见了三年的,可又能如何呢?五色土要交的啊“。韦康蹲下捏了一把土苦涩的说道。
陈权拉起了韦康,沉默了好一会,突然笑着说道:””五色土,那不交了便是“。
“谁来都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