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权现在特别的同情仇从渭,他这身边带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这敌人大概还有几十步呢,就这么的作鸟兽散了。
”大郎,元季,别愣着了,逃啊“。眼见如此,陈权心底的侥幸和豪气一下子吞了回去,心里一边咒骂这监军府的人,一边狠狠的抽了马鞭,伏低了身子整个人都抱在马背上仓皇逃命。
”杀阉狗,除国贼“银刀都的军士叫喊着,各自挥舞着长刀肆意的追逐,挥砍。胡庆方也想不到会是这般的容易,容易的简直似做梦一般,便是欺负老弱孩童也不过如此吧。这大唐禁军已经烂成这样了吗?
这般想着,不由得心底一热,升起了些别的念头。于是仰天大笑:“哈哈,儿郎们,杀光这些个阉狗”。
叫骂声,求饶声,踩踏声于脑后响起,不时有弓箭从耳边划过,陈权心里彻底凉了,不知道那银刀都来了多少人,都未来得及细看的。突然又听见传来杀阉狗的喊声,心底升起了一丝希望来,莫不是来的不是银刀都?稍直了些身子,四周快速张望了下,杜方就在自己旁边,唐琮领着徐州众人也在前面不远处,忙大声叫着:“元季,来到可是那一路”?
“快逃,领头的我认得”。唐琮未回头,就这么的大喊着。
一阵风吹过,陈权头上的幞头掉了下来,露出了刚刚长起来的薄薄一层青密发渣。
“抓住那个锦袍的贼秃,莫让他逃了”。喊叫声应景的瞬间响起。
身边一阵急蹄声掠过,不知何时那仇从渭竟然越过了自己跑到了前面,这是不行的,陈权牢记着后世一句话,自己能跑多快不重要,重要的是跑的比别人快就行了。想着这样下去早晚也是个死,心下一发狠,侧头看了看身边的杜方,用头点了点刚从身边经过的仇从渭,低喝着:“大郎,射死他”。
杜方也没做考虑,张弓便射了一箭出去,仇从渭才跑出去不过二三十步,杜方这一箭没什么难度的正中后心。
“唐律言:”临阵先退者斩“。监军已死,尔等扈从当坐罪,你们死便死了,京中家小必受仇家报复”。
“我出自颍川陈氏,与宰相白敏中有旧,宫中亦有强援,现今已是逃不掉的,若今日随我杀退了贼人,必保各位免了罪责,家小无恙“。
陈权停下马来,声嘶力竭的高声喊着。却眼见着无人所动,心下一黯,可事已至此逃不掉了的。于是也不再言语,看了眼一同停下来横着刀的杜方,笑了笑说:‘大郎,你我来世再会吧”。
“我是南平郡王之孙,逃不掉的,在此拼了。我若死,高氏必让尔等家小世代为奴作婢”。
此时陈权已经能看清了当面的敌人,这人年纪不大,脸上还浮着几颗青春痘,许是为了活捉自己,也未放箭,就这么的直直的狰狞着冲了过来,正绝望中,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自称南平王孙子的凄厉的叫喊声。这姓高的南平王是谁不知道,不过想来这南平王的家世一定是了不得的,这一声竟让这些乌泱泱如兔子一般奔逃的监军府军士停了下来。
正发呆,一个没什么印象的军士便在身旁十几人的严密护卫下举着刀向前冲了过去,仍旧喊着:“我是南平王之孙,我若死必报复尔等”。
接着这监军府的军士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也无什么章法,一窝蜂的掉头往回冲,原本做悲壮姿态的陈权和杜方却是无人理睬,一时竟不知所措的呆立在了原地。
“大兄,这,这该如何做啊”?杜方喃喃的问着。
“大郎,护着我点,我这马骑得不惯”。
“我知你们是何人?徐州七都银刀都只是其中之一,人数亦不过三千余,今日若是折了这么多人马在此,你们自思量这徐州将有何变,门枪都前些时日之仇还未报呢”。
”还有雕旗都于尔等亦是不共戴天,你们在这折了人马,朝廷大军马上便会入徐州杀光尔等家小,啧啧,惨啊“。
陈权躲在这混乱的战场外不停的叫喊,片刻后唐琮也回转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翻了个白眼,说:”度之,别看了,那高家人真要死在这,你我都得不了好“。说罢领着徐州众人也上前助阵。
”大兄,小心“。许是哪个人受不了陈权的臭嘴,一箭便射了过来,陈权却是躲闪不及,只下意识的抱头往身侧一滚,整个人跌落了马下,可还是被射中,肩膀上的箭让疼痛几入骨髓,陈权瘫在地上惨叫一声,也再开不了口。
杜方扯着受伤的陈权远远的避开,旁观者一般看着这团乱战,陈权强忍着疼,盯着眼前这一切。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这冷兵器的正规作战,他入京后还会回到徐州,此时多看一眼,以后活着的机会才大些,很快陈权发现了,这骑兵和步兵作战的方式完全不同,刚刚他还觉得自己或许能斩杀一两人后才会遭了难,现在想想,实在太幼稚了,自己是一合都熬不过去的。
监军府的人也是杀出了火气,乱叫着些污言秽语奋不顾身的拼杀着,只是每每有人冲上去都会喊着:”护好了高家郎君“。
陈权看着那众星捧月般的高家郎君,心下一阵羡慕,这就是根基吗?可惜了,这一刻的英雄不是自己。
未多时,一个满含怒气的声音响起:”撤“。银刀都丢下了几十具尸体,便自顾的扬长而去,监军府也未追赶,现在还活着的将一半而已。若不是那银刀都心有顾忌,不想承受太大损失,想来这里恐无人能活。
”我是高骈,字千里,神策右军都虞候“。监军府众人打扫着战场,那高家郎君过来对着陈权抱拳道。
陈权二人也忙介绍过自己。
“方才仇监军那一箭不是来自这银刀都的”。高骈玩味道。
“呵呵,这兵荒马乱的,高将军许是看错了”。陈权一边呲牙咧嘴忍着疼,一边挤出些笑容。
“我高氏世代禁军供职,这些个监军府上的卫士倒是无碍的,可这仇监军的随从嘛,入了京会说些什么便是不知了”。高骈脸上的笑意更盛。
“嗯,那不知将军何以教我”?陈权试探的问道。
“杀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