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前,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再回过头去看看这片土地,陈权突然觉得,这竟是这么的美。
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在这大唐看见的许多人都是畏畏缩缩,弓着腰,仿佛一片树叶就能像五指山一般压垮他们。看着这些驮着背从田里过往的村民,他有些明白了,就像这种田一般,弯腰也只是为了求活而已。
用过了饭,接着又是陈权听不懂的晚课。
结束后陈权本想去找杜管家聊聊天,看看还能从这位见多识广的管家那里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法观又来告诉他,灵佑让他去禅房。
”你之事我已托付一故人代劳了,或是用不了几日便会有个结果,你莫心焦“。灵佑递给了陈权一杯茶,淡淡的说。
”谢过禅师了,我自会等得,只是这段日子却是要劳烦禅师了”。陈权连忙客气的说。
“你是武老道的后辈,我亦不会见外于你,自安心住下便是,如有事可自来寻我”。嗯,这寺中艰苦了些,膳食用度一应之物俱是粗简,平日里僧众除却功课,还需劳作贴补用度,加之传法授道不可轻视,于你或多有疏慢,且莫多意便是了“。
”自然不会,本就是我叨扰了,哪里会那般不晓事,禅师,啊,呸“。陈权边说边无意的举杯喝了一口茶,然后便吐了出来。
这不是茶,这是药啊,除了辣,酸甜苦都有了。
对面的灵佑脸上已渐起阴云,冷冷的说:”怎么,这茶不合意吗“?
”不是,不是,是我第一次喝茶,喝不惯呢,这茶,这茶是极好的“。陈权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想到,这难道就是自己的金手指?自己这是要发了?想到这里,他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可是瞟了一眼灵佑愈发黑了的脸色,糟糕,自己惹祸了。
”禅师,您听我解释,我绝非有意冒犯,只是偶然想到了些事情,这才失态无状”。
“还请您暂听我细言,我想之事亦或可助禅师传法,若可行,我甘愿以此赔罪“。陈权不是大方,而是自己在这大唐孤家寡人,便是想做什么也一样需要依靠这些熟人,甚至他这时都已经把杜牧的那一份给分好了。
灵佑脸色稍缓了些,也浮上了几分好奇之色。
“咳”,禅师,我有一奇想,现今这茶十分,十分的的高雅,恐于百姓不便,不妨仅仅炒制,只取清水浸泡,或可别有一番风味“。陈权琢磨了一会,他也不知道后世的茶怎么生产的,只是听过炒茶一说,便简化的说上一番,反正大唐聪明人那么多,自己提个点子就行了。
”你说痷茶?本已有之,何奇之有“?
痷茶?刚听到老和尚嘴里吐出这两个字,陈权就觉得可能金手指没了,这人家连名字都有了啊!
不死心的再挣扎一下:”敢问禅师,何谓痷茶“?此刻陈权的声音里是半点底气也无,有些失落的说。
“陆鸿渐③所著《茶经有言:”饮有粗茶、散茶、末茶、饼茶者,乃斫,乃熬,乃炀,乃舂,贮于瓶缶之中,以汤沃焉,谓之痷茶。陆鸿渐煌煌大才,只七千字便尽说茶事,啧啧,他日或可封圣矣”。灵佑不自的感慨着。
是穿越前辈们都和神仙有亲?还是自己没充钱?怎么什么事到自己这里都变了呢?
看着陈权落寞的神情,灵佑也和缓着问:“可还有事?若无事便去歇了吧”。
“禅师,今日你问我的是什么意思啊?您说我悟了,可我不大懂,还请禅师解惑”?暂时放下了心底的失落,陈权忙问起早上的事情。
“呵呵,他日等你离开之时我自会说与你听,你去吧”。
大明宫,现年三十三岁的大唐皇帝李炎躺在紫宸殿的床塌上一动不动,才十几日,已经瘦脱的不成了样子。他现在已说不了话,也无法离开这座自己平日里生活起居处理政事的宫殿,就只能这么躺在这里等死。
自己死后那几个孩子会怎么样呢?李炎想起了被处死的安王和陈王,自己的弟弟和侄子,那诏令是自己写下的。
谁会是下一任的天子?可能,可能自己的孩子还有希望,年幼,做个摆设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还是如同自己一样从十六王宅走出来的呢?那里太多人了,不知道会不会是自己熟识的人。
李文饶呢?或许不会死,可大概也同死人差不多了,李炎很清楚这位宰相的抱负,这个时候去打碎他的雄心,怕是让他比死了还难熬吧。
史书上会如何书写朕呢?
自己压藩镇,逐回鹘,清内宦,减冗员,夺佛产,这些对大唐都是好的,想来许能得个上溢?
宦官啊,李炎此时心里止不住的埋怨自己的祖宗,都干的什么事?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子孙被家奴如猪狗般屠戮,怕是会气的从坟里跳出来吧?想到这,心里竟觉得有些痛快,不由得发出“咯咯”得笑声。
“圣人,您该进药了”。一个宦官端着药走了进来。
①金堂公主,唐穆宗李恒女,下嫁郭仲恭。
②绛王李悟,母郭氏,于敬宗事中被杀。
③陆羽,字鸿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