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丽奴不是乐羊①,我也不是姬窟②,啧啧,故而你这小子自不会是乐舒”。何弘敬逗弄着伏在地上低泣的李元进,又瞟了一眼何全皞,这古事想来一个五岁的孩子很难知晓,可自己这个儿子定是知道的,所以这话说与谁的不言而喻。
李见的质子送来了,这让何弘敬感叹其果真是心狠之人,心中更是鄙夷。
”大郎,你说这该如何处置”?见何全皞矮了矮身子愈发恭敬起来何弘敬思绪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豪杰,如此才能守住何氏在魏博的基业,可另一方面他又怕,这世上为了权力富贵父子相残何其多也,上至天家下至农户皆是如此,何氏会否也是如此呢?
”咳,阿爷,前时说过不理便是,如今亦该如此,至于这小子,送于朝廷便是,那高丽奴力不能及便是兖州都不能尽取,更枉提兖海了,而魏博如要介入,恐会如徐州一般为天下共讨,魏博虽强,可实是没有替他人做嫁之理“。何全皞略作思量便憨声回应到。
”哼,蠢物,我是真的不知你能否守住家业了。兖海或可不理,然徐州一旦平息你说朝廷之后会剑指何方“?何弘敬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又叫人把那几乎吓昏过去的李元进带下去安置,见人走远了才呵斥到。
“武宗年幽州之变被平,啧啧,自安禄山后百年来幽州这是第二次归忠朝廷。好在张仲武年初死了,否则我都是担心他会献了幽州的,到那时你说我魏博和成德何去何从?所以之后征讨昭义我才不顾朝廷不满自是敷衍。可如今天下安定,武宗余威尚存,天下各藩几乎都是顺服,如果武宁再定,你猜天子会不会起了心思谋夺魏博”?
“兖海无用之地,那高丽奴以为一个出海口便能诱我出兵,啧啧,他倒是小觑了我,可徐州则是不然,勿论如何徐州不可定。故而兖海却也不能不理了。唉,等等吧,如果朝廷令我出兵,那便是已有征伐魏博之念了。反之我便献上李家子”。何弘敬也有些无奈,他是奸猾,声名在大唐也不算好,甚至都比不上成德的王家胡儿,可他这一切都是为了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基业,如果说造反,坦率说他还不会,如今只看朝廷如何抉择了。
“阿爷,如朝廷令魏博出兵该是如何”?何全皞明白了父亲之意,这是在赌信任。朝廷如信魏博便不会令其出兵。可魏博如何能让人信?看来这旨意快来了呢。
“呵呵,如是那时,你找些人来刺杀我”。何弘敬看了这儿子好一会才意有所指的笑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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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县城门大开,连着几日齐悦疯了似的攻打甬桥,然宿州兵马几乎都驻扎甬桥,齐悦一直未能得手,昨夜罢兵休整齐悦奇袭了蕲县,这座徐州故城一战而定。于此宿州三县已去其一。
而此时濠州招义县也是如此被杜方夺了下来。
这让两州陷入了危机中,甬桥和涡口自是关键,可如果两州只剩孤城又能守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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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牟却是在笑,他现在已是不怕丢光武宁了,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郑光很是容易的便把武宁平息,那么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是无能?这罪过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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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权又来了石佛寺,流言之事滕县传来了消息,刘翦回报说据探查源头是灵芝寺,这让陈权大为恼怒也不由的对本因逗趣所建的锦衣卫产生了更大的期待。
“主持法师,你说徐州可有天子气”?陈权今日带了那把梁皇剑,这剑他从来未用,更多是当一件文物放置了起来,或许千年后还能靠着保护文物之事给自己添上点好名声,可如今这剑已是拔了出来。
“前时有,此时未有。当年西楚霸王都彭城,沛县更是汉高祖故里,南朝宋武帝也是彭城人,所以这徐州自是有天子气。然此时未有,皆因西楚霸王和汉高祖俱是起兵抗暴秦而得功业。而宋武帝则是因桓玄之时,晋氏已无天下,其匡复社稷,南剿卢循,北定广固,自为一世豪杰,后取而代之亦是天命所定。可如今大唐可暴?天下或已失之”?老住持早知道这番行事如被发觉会面临何等下场,此时坦然面对着陈权手中之剑。
“既徐州无天子气何以佛门要给我安上个皇祖?呵呵,我一介布衣匹夫,如何能有此等出身”?陈权略缩了手,不管如何这老和尚的气度着实让他敬佩,如果换成自己,恐怕早就讨饶了。
“盖因护佑佛祖,陈长史也是佛门出身,何以恶念频生?老住持质问到。
”哈哈,我于佛门无恶念。你也莫忧我会灭佛。不过今后武宁佛事该有个规矩了“。陈权笑笑的收了剑,也不解释便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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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前徐州各州县都是贴出了公示,徐州境内所有庙宇必要三日内重新记录。每县只留庙宇两间,僧道各一。
庙宇不得多于二十人,田不过一倾,不得用金银铜铁为器,不得于俗世置产,不得私设兵勇。
于此大中三年由徐州而起的新一轮法难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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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芝寺又起了火,寺内的喊杀声已是渐熄,院中已是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