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徐州长史陈权陈度之,亦是徐州土人,文宗大和三年①徐州大水,为求生途阖家离乡,尔时我刚过幼学②之年,二十载已过,今岁方能得归”。
“武将军识得我陈氏,尔等之中或也有人识得,呵呵,儿时顽劣,许是当年我也曾拔过哪家的苗,驱过哪户的犬”。陈权玩笑的说了一句,看着紧张的百姓渐缓和了下来,人就是这样的,二十年前之事有几人记得请?这满街的熊孩子赶鸡逗狗本是寻常,可正是因其寻常才会让人放下些戒备。
“唉,此番得归自是欣喜,本欲守护乡邻,然朝廷不明,天子为奸人蒙蔽遣了田牟这等酷烈之徒合谋卑佞祸乱徐州,昨日之变致数千儿郎惨死满城皆缟,此等惨事让人椎心泣血已是无肠可断”。
“田牟残暴,我为徐州乡人怎能容他作恶,故愤起领军逐之,皆为父老不为其所害,此诚胆露可披。然此番乱事未结,朝廷有奸,定要毁我徐州生灵。我虽力不能支,但也当决命争首以护乡梓”。
“咳,后事如何尚不能知,然我即为徐州长史,便只存一息也当以百姓为念,故今时于此愿与徐州乡老约誓有三。其一:放归贱民为良,非大恶者皆为良人。其二:重分徐州田亩,必使人皆有之。其三:废苛捐杂税”。
“此三法刻石为碑,我在,碑在,法在,徐州在,如违此法,天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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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见一行浩浩荡荡拖家带口数千人被一千军士押解着一路向北去往兖海。非是未想过反抗,但夜晚的屠杀已是让人胆裂,此时在这群屠夫的注视下哪敢放肆。
前面就是兖海,徐州终于还是丢了,不过李见多少还有些庆幸,还好是兖海,同族众多,想来生存不难。只是要如何让兖海接纳呢?现今的观察使渤海郡公高承恭出自渤海名门高氏,是为南平郡王高崇文三子,高氏将门世家,又多是神策军出身,据说年初高崇文之孙高骈已得了边镇兵马使之职。这对于高氏而言新一代也是起势了。这样的豪族哪里是容易应对的。
兖海出自淄青,因李氏旧事向来对高丽人警惕提防,而今这数千人前去福祸未知,但不管如何,兖海现今确是最佳的去处了,如若高氏刁难,那么退无可退想来或还要做过一场的。
李见留恋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这片土地,长叹一声,方要再看多几眼就被身侧押解的军士推了个踉跄。
这几人冷眼看着李见,不耐烦的推搡着,衣袍上同族之血已是凝固,腥气几令人作呕。李见忍了满腹悲怆暗自发誓,定有一日要回转杀绝了这些个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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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康不知为何要随着这满脸悲色的仇宗亢一同入彭城,那像是绣坊的锦衣卫之事刚有了些头绪,每日都是忙的脚不沾地。他并不傻,陈权说过这锦衣卫要做些什么,这般紧要之事容不得半点差错,所以哪怕是得知陈权已取了彭城都没什么空暇去欢庆。今日急召了他不知又有什么麻烦事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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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宗亢好奇的看着节度使府前挤满的人群,太奇怪了,彭城今日街面上的人格外的多,且看样子都是朝着节度使府方向来的。是放粮吗?怎么都是这般欢喜的模样?特别是一些身着素服的一样眉开眼笑着,这显然是刚经历了家小罹难的,如何能笑的出?
一头雾水的仇宗亢来不及细听便被拖着挤开人群入了府,通报过后也未多等便见到了陈权。
这是他第一次平和的端详这位仇家的大敌。三十岁左右正是盛年,眉很浓,眼睛很大很亮,如果没有眼角的污垢倒是显得文雅一些。胡须只寸余,修剪得很是毛糙,看起来有些滑稽。鼻梁并不算坚挺,很明显带个勾。唇有些薄,世人常说唇薄之人性薄凉,呵呵,自己的唇也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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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权有些不雅的瘫在椅子上,太累了。他只想睡上一觉,可还有一堆的麻烦事等着他,愁人,也不知那些穿越者前辈都是如何云淡风轻处事的,或许是自己太过蠢笨了吧。
稍拱了拱手算是招呼过了,陈权抹了一把脸,挤了些笑意说:”仇县令,昨日之事你该知了,我也不多言,恩,你在滕县我是不放心的,不过也不愿再生杀孽,所以你回京吧。听闻你善文字,正好,离镇之前替我写一份奏疏呢,我这人不通文墨,身侧又多是粗人,所以只好托你来写了,写好一些,这是给天子的“。
”恩,田牟作乱被逐,徐州怎能陷入无治之地,为天下计,请朝廷许我留后安治地方,以尽忠事,恩,这般言说即可“。
仇宗亢没想到竟是因为此事,略一诧异便大笑了起来,写奏疏吗?好,写便是了,反正自己也不求活,还有何言不敢写的?
”哈哈,好,陈长史之命我怎敢背绝。不过长史过谦了,前些年听家仆念过长史所作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啧啧,如此美文长史竟言不通文墨,这让我辈有何面目提笔呢“?仇宗亢笑着说到走近了拿起桌上摆放好的笔墨,细细的琢磨着要如何去写。
”呵呵,那可不是我作之诗,儿时听闻是一位文先生所写,其人世之忠烈,文章我亦深爱之“。陈权一愣,立刻就明白了仇宗亢所说之事,笑着连连摇头解释到。
只琢磨了片刻,仇宗亢便下笔一蹴而就,写完丢了笔满是笑意的盯着陈权,他很想看陈权见了自己所书内容会是何等模样。
”咦,啧啧,文好,字好。仇县令便携此书回京吧。哎呀,先前彭城令之事想来你也知的,今日你与我有一文之善,我怎能见你同遭此难。所以倒是要委屈仇县令了“。
”来人,斩其耳鼻,断其双臂,恭送仇县令出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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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料如此的仇宗亢被拖了出去,远远传来他疯狂的辱骂,而后便是数声惨叫。这番动静惊得韦康急赶了过来,推开了门陈权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度之,何事如此喧嚣“?韦康见状也未上前,既然已经下了决心,那么有些规矩还是要懂一些的。
”无事,我请仇宗亢替我写一份奏疏交与朝廷,写的不错,我正记下来呢,令平,你瞧瞧,写的如何’?陈权搁了笔瞧了好一会才满意的把手中之卷递了过去。
“臣之一军,乃汉室兴王之地。顷因节度使田牟刻寡地方,刑赏失中,妄行刀兵,亡者无数,冤横暴野。臣微末,尚知存抚百姓,遂致逐之。然徐州乱起破败,臣请朝廷降恩涤荡之。今时人心固一推臣权兵马留后,弹压十万之师,将抚四州之地。臣虏直,不欲曲在己,伏乞圣慈,应赐旌节。不然,挥戈曳戟,诣阙非迟!”
①《新唐书五行志三:三年四月,同官县暴水,漂没二百余家;宋、亳、徐等州大水,害稼
②《礼记·曲礼上:“人生十年曰幼,学。”郑玄注:“名曰幼,时始可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