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早已过去,白天也变得越来越短,吃过午饭后,张心怡没敢太久的停留,她陪着刘玉梅说了一会儿话便要返回省城,林永平原本计划着开车送她回去,但是被她给拒绝了,她现在对林永平建农业生态园的计划举双手支持,林永平说得没有错,农业生态园是她和他的希望。
她让林永平开车将她送到乡里,然后从乡里坐车直接返回省城,这样就节省了林永平的时间。
林永平回到家里后就又去北沙岗了,这一次他没有让刘玉梅和林海山再去北沙岗,他觉得他现在能尽的最大孝心,就是不让他们跟他一起去劳作,尽管刘玉梅和林海山一再坚持,但是他还是坚决不允许他们再插手。
林永平觉得,他不是在做劳累的体力活,而是在实现自己的梦想,肩上的扁担挑的不是沙土,而是梦想。
肩膀消失的疼痛再一次开始折磨他,手上尽管包扎着纱布,攥起铁锹把的时候仍旧很疼。
不过,干了两个小时后,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或许说,他已经变得麻木了,挖土、挑担、把桶里的沙土倾倒进洼坑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几乎不用再思考,只是机械地坚持。
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林永平才回到家里,刘玉梅已经做好饭等他。
林永平解开裹在手上的纱布洗手时发现,虽然手上没有生出新的血泡,但是早上磨出的那几个血泡已经全都破了,肉皮翻饬到一边,露出里面鲜红的肉,有两个大的血泡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蛋清似的粘液。
刘玉梅看见后心疼得直落泪,给林永平换了一盆温开水,又往盆里添加了一撮盐,说是可以消毒,林永平将手放进水里面时感觉到阵钻心的疼痛,他不敢去触碰那破裂的血泡,但是刘玉梅看到已经有沙土灌了进去,要求他必须把伤口洗干净,否则就有可能感染。
清洗过后,刘玉梅又给林永平的手上涂了些牙膏,然后用纱布重新包裹了。
吃饭的时候,林永平感觉到他的胃口突然变得很好,他不再去品尝饭菜的味道,只是一个劲儿地往肚子里面塞,只为尽快地消除饥饿感,还有就是饭量也大了许多,一连吃了三个馒头,喝了一大碗玉蜀黍糁,还吃了不少菜,这饭量要是跟往常相比,他两顿也吃不下这么多。
吃过饭后,刘玉梅并没有急着收拾餐具,三人坐在餐桌旁休息。
林海山点燃了一支烟,长长地抽了两口,对林永平说道:“我跟你海明叔商量过了,明天你带着我和你海明叔去省城找一趟你的领导,下午我让你妈把家里面积攒娶媳妇的钱取了出来,你海明叔也帮你拿了三万,加在一块十万,应该能保住你的工作了。”
林永平犹豫了一下,说:“爸,我不是对你讲过了嘛,行贿也是犯罪,即便是你敢送礼,领导们也不敢收,人家不会为了这十万块钱而丢了工作,说不定还要坐牢。”
“谁跟钱都没仇,他们不收钱,那他们收啥?二平,这事儿上你千万别跟你爸犟嘴,他活了大半辈子,人情世故比你懂得多。”
“妈,这不是人情世故的问题,前一段地籍处的一个领导被抓起来了,就是有人举报他受贿,不但没收财产,丢了工作,还被判七年的刑狱,你说谁还敢收礼?”
刘玉梅信心十足地说道:“那是因为有人举报,这些钱是我们心甘情愿给他们的,我们又不会举报他们,你说谁还会知道?”
林海山也对林永平说道:“别说咱们村就你一个人在省里的政府单位上班,就是全乡都算上,也没有几个人在省里的政府单位上班,还管让谁说,都会说这是能端一辈子的金饭碗,无论如何,你的这份工作都不能丢。下午我去村委会找你海明叔,村委会的那些人都说资源厅现在把你干晾着,就是在等你送礼,要是不送礼,他们就会这样一直晾着,你永远也不能去上班。”
林永平叹了一口气,看来刚才讲的那番话算是一点作用也没有,林海山还是坚持着认为这个礼必须得送。
“爸,说句心里话,我真的没有觉得在资源厅上班有什么荣耀,它也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你以前让我熬时间,说以后会有出息,可是我在那里熬了五年,还是一名小公务员,一个月也就那几千块钱的工资,比打工的工资还低,我的好些同学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比我两个月的工次都高,你说我还在那里干熬着有什么劲儿?”
林海山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你不要一山望着一山高,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熬到火候,再说资源厅的工作也轻松,单就图这一点,你就必须坚持熬下去,种地,你不是这块料儿!”
刘玉梅也说道:“你看你才挖了一天的土,两只手都磨得像烂茄子似的,实话告诉你,这今天干的活儿,庄稼人都不把它看在眼里,真到干农活儿的时候,比这要劳累得多!”
“等我手上结了茧子后就不会起泡了,我真不想在资源厅干耗一辈子。”
“要是人人都有你这个想法,资源厅早就没有人了,为啥还有那么多人挤破头想考公务员?我真不知道是啥东西糊住你的眼了,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非得跑回来种地,真是捡芝麻丢西瓜。”
“妈,人各有志,你总不能逼着我干我不喜欢干的事情吧?以前我坚持熬了五年,可现在我想趁这个机会辞职。”
“你敢试试!好言好气来劝你,你还反了天!”刘玉梅听后腾地站了起来,指着林永平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就油盐不进呢?我跟你爸当了大半辈子的农民,能不知道农民吃苦受罪吗?你说我们辛辛苦苦供养出你这个大学生容易吗?你竟然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又跑回来当农民,你说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还是给门夹了?你爸为了能多挣点钱,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跑出去给人家刮大白,你看他的腰都快累断了,我们都积攒的钱都拿出来跑你的工作,你不但不领情,还说我们是行贿要坐牢,有你这样咒自己父母的吗?我先把话给你撂到这,你要是敢辞职,我和你爸就跟你断绝关系,你一辈子也甭想再进这个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