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居然都忘了追上去。
以后每次想起这件事情来,我都觉得当时我真是一个很失败的男生,现在跟老板聊起来,才知道,原来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我却笨成那个样子,根本不知道女生原来是会偷偷做很多小动作的。
我只好告诉老板,我们当年也并不是很熟,而且高中毕业之后也不是一个城市,从那之后就很少联系了。
老板晃晃脑袋表示惋惜,我忙岔开话题,开始问起翠花的事情。
老板说,翠花本来不是叫翠花的,虽然镇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她本来叫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叫翠花的。
翠花本来不是镇子里的人,有一年的时候,突然来到边陲镇里,她自己说是从南方一个地方过来,遇见了伤心事,想要在这里定居,镇子里的人看她一个小姑娘,长得瘦瘦的也很可怜,于是就留下了她。
然后她就一直住到现在。
刚开始的时候,她在镇子上制酒的作坊里干活,给人做饭,管吃管住,慢慢地也就落户到了那里,靠着篝火晚会上唱歌的演出费,最近几年也开始攒下了钱自己盖了一处房子,就在作坊的旁边。
镇子上的人,慢慢地都知道了翠花很明显的秘密,但是没有人说什么,依然还是每次篝火晚会都要一起喊着让她来一个,就算她有时候会连续唱好久同样的歌,镇上的人也没有一点的厌倦。
这大概就是翠花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了。
镇子上的制酒作坊我是知道的,因为这里只有一个制酒作坊,上次来的时候我们还在那里喝了米酒,虽然对我来说米酒的体验并不是很好,但是依然是个能够让人觉得新奇的好地方。
所以我按照记忆很快就找到了地方,果然看到作坊的不远处,有一处明显比其他房子要新的民居,跟镇子里其他的房子一样的朴素,但是多了一些韵味在里面。
走到门前,敲了几下,没有人应门,我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刚进院子,就听见了吉他的声音,而且是陌生的调子。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果然,是她自己的歌,我没听过的。
歌写得很美,歌词也很漂亮,加上她的技术,整首歌听完让人全身都很舒服,是那种泡在温泉里的感觉。
我上去敲了敲屋门,没过多久她就出来了,穿了一件很朴素居家的衣服。
没看见她的红裙子,我倒是有点不适应,然后就听见她问:“你听见了?”
我笑了:“当然听见了,而且忘不了。”
她叹了口气,我安慰她说:“安心,安心,我不是正常人,我不会倦的。”
翠花也笑了:“说当然都这么说,镇子里的人也这么说,但是背地里的那些话我也知道很多。”
她请我吃她亲手做的饼干,泡了茶给我,我问起她过去的事情。
她告诉我,她本来是在南方一个大城市长大,从小就被发现又很高的演唱天赋,所以家里也不遗余力地培养她,学习唱歌,学习乐器,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还要去外面跟别人应付。
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她终于开始上台唱歌了,参加了各种各样的比赛,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奖项,父母仿佛看到了她光辉璀璨的未来,都很开心,她当然也很开心,哪有有了成就不会开心的?
但是突然有一天,状况发生了。
在又一次比赛的时候,四个评委老师里面,有一个评委老师直接给她打了零分。
她在台上没忍住就哭了出来,比赛结束之后,她和父母找到了那个评委老师,询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评委老师告诉她,他曾经是她另一场比赛的观众,而且两次比赛选的歌是同一首。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自从上一次听过这首歌之后,他的脑子里一想起来,这首歌就会变得格外清晰,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因为当初确实觉得歌唱得很动听,于是没忍住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想来想去。
直到今天再次听到她开口,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经厌倦了。
父母安慰她说,下次已经会更好的,这个评委怕不是有病。
她也重新拿出信心,结果,状况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厌倦她的歌声,从刚开始的备受关注,变成了别人看见就要离席的人,对十几岁的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自己的人生还都没有开始,就已经注定结束,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到底是付出,还是耽误?
父母沉默了,她也沉默了,她默默上完了自己高中,上完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大学,毕业的时候看着别人各奔前程,她迷茫了,她跟父母说,要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到了这个小镇,从此定居下来。
我离开的时候,站在门口,她说:“人都是会变的,就算你说的话依然不变,但是你已经在这样的坚持里,失去了一些该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呢?”我问。
她扭过头,笑着说:“就好像,我根本不喜欢唱歌啊!”
就像当年,伊筝离开的那个车站,她拎着行李往前走,突然回过头,笑着对我说:
“对了,我根本不喜欢吃面啊,傻子!哈哈......”
于是,一些美好的东西,在你的世界里,就注定变成了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