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如毒蛇的蛇信子突兀地指在姑娘的细长的脖颈上,只是再向前一丝一毫,她便与这世界再无瓜葛,一股冷意从刀尖传至身体,直觉得遍体生疼,直觉得寒冷冻结了她的心脏。下一刻,随着蛇信缓慢退去,危机感渐渐消退,恐惧也渐渐退去,随之而来的是不甘,是屈辱,是愤怒。她恨对方,更恨自己。她双手紧紧地攥着刀柄,她想用上后天境七层的实力一刀劈了眼前这位让自己受辱的男子,可她也知道自己绝不会如此行事,这比输了比试更丢人,更可耻。
她脸色惨白,她嘴唇上咬出了血,她把眼睛瞪大,用鼻孔吸气,她把所有的屈辱和愤怒都压到胸口,她向赢了她的男子低下头弯下腰,双手抱拳行了个最标准的礼:“师父!”
“嗯。”比她大不了两岁的少年擦了把汗,像聊家常一般说道:“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住进来吧。”
轻描淡写的两句嘱咐后,少年馆主便不再管她,自顾离开。
“你就不怕我跑了?”
看着新认的师父迈着随意的,疲惫的步子往前院走,叶沉沉心乱如麻,等身影到了拐角处,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随便吧。”
随便吧。同丁云青出了武馆,又在街上漫无目地走着,脑子里回荡着这三个字,少年的身影,打斗的场景不断在眼前浮现。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从比试结束一直沉默到现在的丁云青突然道:“你不要再去御风武馆了!”
叶沉沉终于停下脚步,她转头看向丁云青,看到后者眉头像皱出了十道褶,眼里全是愧疚,也无比坚定:“我给你备马,你离开梁城。御风武馆那边我替你处理好。”
沉默。叶沉沉低下头又抬起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知道我的,我做不出这种事情。我也是知道你的,你的做法便是代替我。可是你要代替我,就要背叛师门,你又如何做得出这种事。”
丁云青想了一路,纠结了一路,由愧疚到坚定,等他把决定讲出来,叶沉沉一句话让他再次陷入痛苦。这全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答应让叶沉沉去比试,如果中间能拦下赌约,如果,如果不那么轻视对方……可是没有如果,现在因为自己思虑不周,心上人要去给一个后天境四层的武者做徒弟,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他宁愿受辱的是自己。
一边是养育自己多年的师门,一边是一见倾心的心上人,注定忠义难两全,当他一路走来,下定要决心要背弃师门,替心上人去受辱时,却被对方一句话刺中要害。他心头那个邪恶的念头又一次浮现——去一剑劈了陈昭,杀了他,就什么都解决了。可是正如叶沉沉所说,她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是。
不知名的小巷子青石铺路,背阴的墙面地面上铺着一层墨绿的苔藓,一身浅蓝色打扮的少女继续往前走。天还未完全黑下来,白衣少年不甘地站在原地,看着天边半圆的月亮升起,看着干枯的光秃秃的树枝自墙内伸展出来,看着少女缓慢地前行,愧疚和痛苦如巨浪般涌来,将他吞噬。
前行的少女突然转过身来,走到他身边,这时候,她笑容变得柔和,眼里有无限温柔,她挽起眼前的人的手:“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丁云青看到了少女眼里的温柔,感受到了从她手上传来的温度,叶沉沉的眼睛里像有一汪湖水,爱意竟变得平静而深沉。
“喜,喜欢。”什么痛苦,什么愧疚,什么纠结,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此时丁云青眼里只有这个温柔的,倔强的,眉宇间透着英气的女子——与你相比,那些痛苦又算得了什么,既然我喜欢你,既然你喜欢我,其他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爱情就像点在心里的火把,照亮了自己,驱散了愁云,温暖着彼此。
丁云青独自回了泰和武馆,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对任何人提御风武馆的事情,同时也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叶沉沉脱离御风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