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二娃过上了一段寺庙的生活。
虽然还是那么疾苦,有时候吃半饱,有时候连碗茬子汤都喝不上,晚上还时不时地会冻醒,可二娃心里却觉得暖和和的。
这里的人跟别处不同。每天都会跟你打招呼,尤其那两个年轻和尚,自打跟他们混熟了,就把二娃当弟弟一样待,有时候说说笑笑,有时候彼此捉弄,一起干活,一起化缘,像亲兄弟一样。二娃甚至有了家的感觉。
唯独让二娃烦恼的是识字。
师傅特意交代过,除了师伯念经,每天必须有一个时辰要跟师伯学识字,雷打不动。偏偏这个师伯又是个较真儿的人,一旦立了规矩,谁也改不得。这下可要了二娃的命。每次一到要学习的时候,二娃就像浑身上下冒出了虱子一样,周身觉得不自在,总也坐不住。就为这,挨了不少师伯的板子。
有一次,师伯让二娃背诵: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可二娃怎么也记不住,又狠狠地挨了一顿板子。
那天,也不知什么原因,打完二娃之后,师伯并没有在一旁打坐,反倒像自言自语似的,讲起了他和师傅以前的事。二娃这才知道,师傅原来也是个孤儿。
师傅是六岁那年被邻居送进寺庙的。
那一年,师傅的老家汾阳县闹了个大笑话。一帮佃户和一群小商小贩,因为长期不满财大气粗的李老爷勾结县太爷欺行霸市,擅自加赋加税,强抢民女……一个叫葛老屁的佃户带着一群乌合之众竟闹了一场“他娘的革命“。
结果是--师傅没了爹娘。
事情的导火索是李老爷同时看上了葛老屁的女儿铃儿和妹妹秀姑。
秀姑小哥哥有十六七岁。自打父母死了后,由哥哥一手带大。两人感情很深。
哥哥是个佃户。虽然日子过得穷,熬到二十多岁终于也娶上了媳妇,小日子紧紧巴巴,倒也顺利。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铃儿。等到铃儿十来岁时,又生了个儿子,取名木头。
铃儿与秀姑只差几岁。到了秀姑要嫁人的年纪,哥哥早早就开始物色人,千挑万选,相中了镇上一个做木匠的小伙子。
说是小伙子,其实岁数跟葛老屁差不多,快四十出头了,跟老母亲一起过活。早些年,母子俩租了李老爷家的铺子,给人做木工活儿,母亲给人洗衣服。日子过的一样是紧巴。哥哥留意过,这木匠人忠厚,干活不偷懒不怕累,还是个孝子。哥哥认准了木匠就是自己的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