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多吃点,别尽顾着吃馍,多吃肉。
娃儿,来,陪叔喝一个,就一小口……
二娃,吃肉吃肉,这块大……
……
一张摆满了各式菜肴的饭桌前,二娃安安静静地坐在喧闹的众人堆里,不时地被族长、大当家的,以及其他叔伯照顾着。
这是刘家祠堂正式竣工后,大家一起吃的散伙饭。
二娃因为年纪最小,做活儿做的最细,又刚刚没了师傅,所以被族长特意叫到了首席的桌子。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自从二娃回来后,大家发现,这娃儿变得更加沉默了。
白天里,除了干自己的份内活儿,只要别人需要个帮手,二娃都主动前搭把手,话不多,气力却有多少使多少,往往直到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了,才匆匆歇息一会儿,又赶忙去帮助别人了……
而等傍晚收了工,大家一个个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屋里,不是等着吃饭,就是躺着睡觉,恨不得整个身板都粘在土炕。也只有二娃,却依旧不肯停下来,他把院子里平时剩下的木料碎料,统统收进了屋里,又接着做一些小板凳、盒匣等之类的小玩意,直到两眼困顿、浑身乏力,这才疲倦地钻进被窝里,匆匆睡去。
大家伙都知道,二娃这是想用忙碌来麻醉自己。
因为只有忙碌了,才没有时间去想师傅,心里才不会难过哩。
——这娃儿心思重着呢。
可是,他们又哪里知道,就在周,当二娃收到六子的来信,得知干娘家早已人去屋空后,二娃的心里已彻底绝望了——因为就连他心里最后的一丁点儿希望也没有了——干娘不会来接自己了。
甚至连生死都不知道。
兴许,已经死了吧,就像当初的爹和娘一样。
试问,这对于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娃儿来说,意味着什么?
天崩地裂?
晴天霹雳?
地动山摇?
或许都不为过吧。
可是,二娃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断然没有难过的权利。因为一旦难过了,自己的心就乱了、散了,活儿就干不好了。师傅可是专门嘱咐过:手艺人就得有手艺人的气节,手艺就是你的命,你饭可以不吃,命可以不要,但祖宗的手艺不能糟蹋。糟蹋了,就是糟蹋你自己个儿……
师傅的话,二娃可是牢牢地记在心里呢。
——这活儿,是万万不能敷衍的,只能拼了命地做到极致。
于是,二娃就把这重重的心思深埋在心底,唯有在心里默默地期盼着,用每天的疲惫能尽快换来一个又一个日出与日落,这样的话,日子会过得快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