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短兵相接,直挺挺地互砍互砸。叫喊声,怒吼声,刀刃入肉声,兵器交击声混成一片。两个男人的死斗竟有一种千军万马舍命相搏地气势。就连楼上蒙归元也不禁动容,楼下的黑龙卫更是目眩神迷。
也不知这样持续了多久,喊声渐弱。终于在照胆最后一次劈下时,铁锤已无力举起招架。一刀砍落,矮汉轰然倒地,粗壮地身躯几乎裂开,满地鲜血汇成了一片湖泊。
四名黑龙卫不由得向后缩,因为他们看到费九关任然立在那里。全身浴血,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血多些,还是使锤人的血多些。
他用照胆杵着地面,依旧目视余下敌人,喉咙里嗬嗬几声,这才清楚说道:“谁敢过来,我就杀谁...”
他就站在那儿,似乎用根手指头便能戳倒。可在无人敢小看他。好像这个少年是一头濒死地凶兽,只消有一口气在,就能狠狠撕咬敌人血肉。
蒙归元挑眉道:“好汉子!”
仇斯年道:“但也结束了。”
远处军营已经乱成一团。从高处眺望,可见到数队人马明火执仗追出军营。似乎崔明良等人已经得手,正在士兵追击中艰难杀出重围。
四名黑龙卫对望一眼,同时翻身下马。为首的队长看着费九关道:“阁下胆识过人。我们佩服。如果换做平时,必当与阁下单枪匹马一较长短。但现在军情紧急,我等兄弟不得已,今日要趁人之危了。”
费九关点头,拖着伤痕累累地身体迈了一步,对队长道:“来吧!”
三名飞骑都按住兵刃不动,而那队长则缓缓拔出长刀。费九关这时忽然发现,那天在猫儿山里遇见的刀手和剑客也在其中。他朝那剑客看去,“你。”
剑客乍被那凶神盯着,以为费九关要找自己邀战。心里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又不愿失了面子,色厉内荏道:“我什么!”
费九关问道:“你可是无极剑一脉?”
剑客被问得莫名其妙,老实答道:“我乃坪州天聪老人门下大弟子方风顺!你想怎样!”
费九关一怔,“哦...没事。”
楼上柯一尘扑哧一笑,倏尔抬起头来,望向楼下昂然挺立的费九关。她眸中再无半点低落,甚至带了些许欢畅。
她望着楼下,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不会输的。”
仇斯年颇为意外,“你不是已经输了吗。”
柯一尘摇头,转而看向仇斯年那皱纹堆垒地脸,重复道:“我不会输的。这小子说了,他要守在这儿,那他就不会放旁人过去。”
仇斯年笑了笑,说道:“可惜,你到最后仍然要错信旁人。下一刻他就要死了。”
柯一尘直面着仇斯年的目光,依旧坚定道:“他不会食言。”
正当四名飞骑要向费九关发动攻击时,忽然街东面人声鼎沸,无数火把照亮了整条街道。披甲侍卫蜂涌而来,为首的一个中年身披大氅,腰配长剑,一看便不是善战武将。
见到这番景象,仇斯年顿时皱起眉头,“糟糕。”
那中年见到街上黑龙卫与费九关。看见这满地的血腥,脸色一变,怒道:“怎么回事!你们还不去西大营支援!”
四名黑龙卫见守卫到此,居然都收了兵刃,似乎不愿与众兵士一同围攻费九关。为首的队长面无表情道:“回禀金大人,有一名反贼拦路。已经有一队兄弟命丧他手。”
曾经的陈连川现在的金景颜自然也看到了费九关,哼道:“这么一个半死之人。一起上把他杀了!”
队长不卑不亢道:“既然如此,还请金大人动手吧。”说完他居然向后退了一步,余下三名飞骑也一同退开。
贺兰尚武,更尊重武人。黑龙卫中皆是贺兰各派精英弟子,远比寻常武夫更加骄傲。费九关毫无阴谋诡计,堂堂正正杀败三名黑龙卫。这份血勇已然赢得一众黑龙卫的尊敬。若非事情紧急,他们本就不愿意趁人之危。眼下陵川州府兵赶来,他们更不愿参与围攻。
金景颜阴测测地盯着队长,末了摆手道:“对付此人。自然不必劳动黑龙卫大驾。给我上!”
他一声令下,无数士兵穿过黑龙卫杀向费九关。而那四名黑龙卫当真是一动不动,任由士兵冲杀。
仇斯年扶额道:“唉。我们是不是在这方面也要改一改。我开始觉得黑龙卫太有荣誉感也不是一件好事。”
蒙归元淡淡道:“人习武,便是领会精神。若不知自尊荣辱,习武何用。”他扫了仇斯年一眼,又道:“但黑龙卫令行禁止。你若现在下令让他们出手。他们自然会出手。”
“对啊。”仇斯年望向柯一尘,询问道:“我该让他们出手吗?”
“啊——”
楼下费九关长啸一声,声音响彻整个阜平。他举起照胆,用尽最后气力冲入众军之中。在火把映照下,照胆反射出阵阵光晕。随着费九关动作而飞舞,把身边敌人相继砍倒。
柯一尘悄悄向西望。大队火把已经靠近西门。应该是崔明良等人冲出了包围,带人向西门撤离了。她暗暗捏紧拳头,找仇斯年展颜一笑道:“先生嘴上这么说。其实并不想让我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