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空像是天使丰满的羽翼,全是白色羽毛般的浮云,云层又高又薄,白云之间有些许蓝色的深渊,但却柔和而清澈。太阳用他那剩余的光辉渲染着祂周围的云彩,那原本应该洁白无瑕的羽翼上被玫瑰色的余晖所侵染,变得更加瑰丽而宏伟。
在羽翼的庇护下,好似一派海晏河清之像。
在羽翼庇护下的希利尔斯,正坐在花苑旁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小光团,准确的地说是一只小1猫形状的光团。他已经从午餐时分坐到了傍晚。
这是个并不炎热的傍晚,夕阳西下,余晖下的教皇宫反得了一片余荫,小风凉飕飕的,分外清爽。希利尔斯却是紧蹙着眉头,额头上都冒出了些许虚汗,这明显是魔力透支的迹象。
傍晚的花苑似乎有一种别样的风采,花苑的四周,乃至整个教皇宫的附近都飘散着鸢尾花的香气。不过讲真的,鸢尾花的味道并不是特别的好闻,他没有玫瑰的醉人,没有石楠的独特,没有梅花的独树一帜,不过老教皇却独爱这鸢尾花的香气。他不是芬芳馥郁的,但那种淡雅而迷蒙的气息却在吸引着人的灵魂。
然而这些远都无法打动希利尔斯对手中那只由光元素组成的小猫的执念。
希利尔斯的脸上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失落,他手中的小猫终究还是虚幻的,一个由他构造出来的假象。
【“当意识到除非自我弃绝否则无法享有绝对,就转而投身于表象了。”】
虔诚的修士也不例外,希利尔斯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轻轻的在光团上抚摸,爱怜的望着手中斑驳的光影。其实他抚摸的仅仅是空气,即便在接近现实,但他依然还是虚妄,这一点希利尔斯也自然知晓。
已然透支了的魔力自然无法持续太久,不多时,手中的光团再次化为了泡影,惊醒了装睡的人。
希利尔斯茫然的望着空荡荡的掌心,‘小猫’已然化作了点点光斑,消散于无形。希利尔斯抬起头无助的望着满园的鸢尾花,目无焦距,漫无目的的不知在找寻着什么。
没有忧郁的美是不完美的,不带笑容的脸上自然的透露出了夕阳下的忧郁。忧郁而禁欲的面容,加上静雅的风度和挺直的仪态,总是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心痛。我想任谁看到这幅模样的雕像总会联想到圣徒,并给予他们眼泪的评价。
【“中世纪耗尽了永恒的内容,赋予了我们贪恋短暂事物的权利。”】
在一个并不显眼的拐角处,一位老人默默的凝望着孤零零的少年,轻轻的叹了口气,露出了些许不忍。
放下心中的伤悲,感怀本来就不属于尘世。
【“悲伤使你成为神明的囚徒。我寻觅何物所在。毫无意义的求索。让我们把鲜花缀上衣襟,大步迈向最后的审判。”】
夕阳的余晖似乎带有无法抵挡的魔力,让人忘却尘世的记忆与喧嚣,保持片刻的宁静与陶醉。
希利尔斯起身,离花苑更近了些,默默的站在花苑旁,凝望着满院的紫色鸢尾,熹微的阳光散落在鸢尾上,点点金光悦动,紫色的花海在晚风中荡漾。这满园怒放的鸢尾是老人最珍视的宝贝,说来也讽刺,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和一珠珠没有思想与灵魂的花花草草去比较,还被这些只会讨人欢心的花草比下去了,真是莫大的讽刺。
夕阳撒下金色光辉,多么像最终审判时所滴落的神血。鲜血浸透了整个大陆。人们以圣徒的鲜血为食,以他们额上的汗水为浴。
万物轮回,周而复始。悲伤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留给心间的唯有酸涩与记忆的陈尸朽烂。这夕阳的余晖,就像是人间最后的盛宴。
希利尔斯忍不住着眯起眼享受着这片刻的陶醉,老教皇望着希利尔斯眼神逐渐变得复杂,最后的余晖闪耀在希利尔斯的脸上,老教皇犹豫再三,还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打扰希利尔斯,打断了他难得的好兴致。
【“圣徒活在火焰之中,智者活在火焰之侧。”】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的这位教子会让他感到自惭形秽。也许真的这样任由他发展下去,他真的可以成为一位让人仰慕的圣徒,那敬重的人当中也许就会有他这位教父。可是,他培养希利尔斯可不是要让他成为一位圣徒啊!
【“圣徒是不可知的,但有些悲伤会在人的灵魂中投下修道院的阴影,透过这种悲伤,唤醒沉睡于深处的眼泪,透过它们去认知,我们开始懂得圣徒——置人于凄凉与悔恨的交界,与孤寂相随一生。”】
这不是他所希望的样子,因为在圣徒崇敬的阴影后,是他们足以淹没尘世的眼泪。
不过其实如果这是一个平静的时代,他也不介意他的教子选择成为一位圣徒,毕竟那是他的自由,但是……
在希利尔斯享受余晖的温暖时,老教皇远眺向了西方。
浓云在极西翻滚,在阴暗的天空中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若不是我们心知黑夜将临,生命本是一个欢快的黄昏。”】
老教皇的眼中闪现出一道哀色,他仿若已经看见了千百道不详的阴影在尘世的上空盘旋,仿佛已经听见战马的嘶吼声与骑士的怒吼,听见了那从远古传来的尖锐啸声。
金色的寂静笼盖四野,星星从苍白的天空的天空远深的地方浮现,在太阳沉下去的西方,红色的残辉尚未褪尽,边境线的关隘显得更加明亮了,半圆的月亮从如泣如诉的摇曳花絮中露出了淡黄色的面颊。这标志着一个平和夜晚的诞生。
当最后一抹金黄退散,当弦月褪去了稚嫩,在深不可测的高空里,夜,呈现出了伟大的奇观。黑夜展开了墨色的天鹅绒,掩盖着地平线,无数星星正发散着亮光,闪着磷色的光辉,织成美颜的图案。下面,在大地与苍穹衔接的模糊不清的地方,在黑暗中散布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在圣城的最高处,一位并不高大的男孩正斜靠在圣塔的窗户前,单薄的衣物与微寒的天气相互抵触,眉宇间的忧愁与面容的稚嫩相互计较。男孩手托着下巴,胳膊架在窗台上,出神的望着教廷外的天空,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扔浑然不觉。
黑夜,希利尔斯对他有一种禁忌之爱。他爱黑夜的神秘与博大,却也惊恐于黑夜的神秘与未知。未知是人们恐惧的来源,人们在未知中探索,也在未知中恐惧而敬畏。希利尔斯也不例外。
黑夜总能给他无限的遐想,这是光明所无法给予的自由,但他却更恐惧隐藏在这夜幕下的危机,这令他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