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如此进退不得的绝境,桐原稔开始变得神情错乱、疑神疑鬼。本可寄以希望的手机,却放在包里留在了咖啡店。对自己的秉性,招致如此危机感到的懊悔,与不稳定的心理状态遥相呼应。客观上看,在与外界几乎断绝联系的情况下,自己思考的事情,并不能脱离假定的范畴从别的方面看,这种情况越持久,对自己也就越发不利。然而,稔被囚禁在不安与恐惧的监牢中,根本动弹不得。
这时,他却意外地听到了隔壁单间的开门声,然后是有人向门口跑去的脚步声。是凶手死心离开了吗?稔想拔掉插销,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自己不可能这么走运。这只可能是凶手假装离去,把自己引到外面去的伎俩。凶手一定已经摄手摄脚地回来,埋伏在门前等着自己了。自己怎能上这个当!……
桐原稔把耳朵贴在门上,想要探听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头顶上,排风扇扇叶转动的声音外,什么也听不到。这样持续了一会儿,稔开始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自己正眼睁睁地错过逃走的机会。
凶手可能真的已经离开了男厕所。可是,这又好像不是单纯的逃走。凶手该不会是呼叫大楼的警卫员去了吧。如果她对警卫员说,她听到男厕里传出惨叫声,然后把警卫领来,在门口向内察看该怎么办呢?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就无路可逃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出去。在这里被抓,就算被当成杀人现行犯逮捕,也是百口莫辩了……
几乎同一时间,门外蓦地响起了尖锐的铃声。是警铃的声音。是不是哪里发生了火灾?稔无暇思索,
这次单间的灯灭了,他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门外透不进一丝光亮,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换气扇的声音也停止了。
桐原稔陷入了恐慌。自己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必须出去一探究竟。他用手摸索着,寻找门上的插销,想把门锁打开。但是,自己又无法保证,这不是凶手的计谋。桐原稔呆立当场。
凶手按下门外过道的火灾警铃,然后迅速回到男厕,关掉电灯。之后她只要静静等待,自己这个惊慌失措的猎物,自行走出单间就行了。稔十分迷惘,自己是否该继续待在这里呢?可是,同无法保证按响警铃不是凶手的计策一样,他也无法保证这是误报。很可能是真的发生了火灾而停电。那样一来,男厕就会变成死胡同,里面的人极有可能被烟雾包围,窒息而死。想避难的话,就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可是……
稔直面着这个完完全全的窘境,在黑暗中呆立不动。现在应该是赶快打开门锁,将门打开呢?还是固守这里不出,逃出杀人犯的魔爪呢?……不管选择哪个选项,判断失误的话,自己都有可能命丧黄泉。但是,作出抉择所必需的信息,桐原稔又无所有。
警铃的响声,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时间分秒逝去,哪怕再耽误一分一秒,自己都会有丧命之虞!
在不透光、不透气的“密室”里,桐原稔要被迫作出抉择……这门是该开,还是不该开呢?
咱们两个互相做对方的代击球手,就能够确保拥有万无一失地“不在场证明”,并顺利消灭碍事的家伙了。
这天是木岛省平和牧子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然而,省平忘记了。若他还记得,可能要比平常更晚回家。
饭桌上只摆着冷冻食品,显得乏味不堪。牧子隔着饭桌,把今天是结婚纪念日的事,悄悄告诉了省平,语气中只有对丈夫深深的厌恶,省平也丝毫没有隐瞒他忘记的事。
二人膝下无子,关系越发冷淡。冷冻食品的话,只要放入微波炉里,稍微加热一下即可,而省平和牧子的家庭生活,已然糟糕到了无法解冻的程度。他们的关系经过长时间的冻结期,已变得和爱情似是而非了。
这天晚上,牧子比往常更加难缠,更加烦人。她拔掉高价葡萄酒的木塞,独自把酒一饮而光,然后借着酒劲招惹丈夫。省平责备她喝多了,她便透过染成红色的玻璃杯,瞪着省平,眼神里充满怨气,还让他不要管。
“这杯酒是为哀悼我过去的年华而喝,是为哀悼因为你这个做丈夫的错误,而荒废的这十年而喝的。”
“这番话应该由我来说,而不是你!……”省平真想这么说。可是,他把到了嗓子里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如此自制,是因为他明白牧子的醉酒,只是演戏而已。
就在二人又要开始无谓的争吵时,省平忍无可忍,一语不发地转过身,在牧子充满轻蔑的眼神中,迅速离开了客厅。虽然倒在杯中的葡萄酒,自己一滴也没有喝,但他觉得身体一下子热了起来,仿佛被严重烧伤似的,火辣辣地痛。
木岛省平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不由得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打开衣橱,换上轻便的衣服。自己和牧子几年前就已经分居。互相全都不想和好。换完衣服后,他从衣橱里抽出球棒包,把手套塞进裤子后兜。他把球棒包扛在肩上,一把抓起了钱包和车钥匙,离开房间走下了楼梯。
“我出去一下……”走过客厅时,他连自己去哪儿都没说地打了声招呼。牧子听到后却没有回应,她并非喝醉酒睡着了。这早巳是二人交替反复、司空见惯的场景了。
省平把球棒包放到坐椅上,开车离开车库。现在是星期三的晚上九点半。后视镜里的眼睛,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他把和妻子争吵的事情拋之脑后,一心一意地开着车。行驶了大约十五分钟后,汽车驶进了国道沿边,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击球中心的停车场。
也许是因为经营不善,这里客人稀少,门可罗雀。场内设置的十台投球机中,只有两台在运作。连击球声都显得有些冷寂,好像竹筒敲石一般。
建在同一地段的卡拉厅,也是生意萧条,即便在平日晚上打折优惠,也丝毫显示不出正在营业的样子。可能是生意不佳,影响到了人工费,工作人员好像都不懂得服务,不过,这里看不到脏兮兮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旁若无人大吵大闹的情景,省平对此还是很感欣慰的。
穿过空荡荡的前厅,省平走进左边第三个房间。因为他和那里的机器,配合得十分协调,所以那里就成了省平的专席。他把硬币码放在操作盘上,从包里拿出球棒,站在右击球席上。他戴上手套,确认着球棒柄的手感,反复轻轻挥动了几次。省平站稳脚底,摆好击球姿势后,塞入了一枚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