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这说话的,名唤石原甚二,本家在国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
不过他本人自小玩鹰遛狗,长大后也不是个安分的主,不太受家中长辈待见。
但在晴明眼里,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
晴明看着堂下的光景,只是用余光扫过另一边正对着石原怒目而视的亲族,却并不加以理会,只是对着石原道,
“你言之有理,只是如此一来,我若想做这渔夫就有些困难了啊……”
“渔夫?敢问主公,这是何解啊?”
石原自问虽不是个好学的,但自小在家中耳濡目染,普通的典故怎么着都不会完全没有映像。
但现在,却有些整不明白晴明的意思。
这让他微微有些惶恐,害怕被旁人看轻了。
他下意识的问完话后,心想遭了,隐晦的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巴望着等待晴明解释,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只有我不懂就好……‘
晴明自是看到了眼前,这位自己手底下少数出自卿族者的小动作。
他暗自摇摇头,以自己的身份也就只能招来这种身有瑕疵之人了,虽也算不得什么歪瓜裂枣,但总有些性格方面的缺陷,让他们在自己的那一圈郁郁不得志。
不过这样也好,要不然他手底下哪来的人可用。
“这倒是我的疏忽了,当年我路过下加贺川城,看见一位渔夫……”
于是,晴明将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改头换面一番,当成自己的总结说了出来。
收获了一众人等,不管是真是假的崇敬目光、以及亲族与有荣焉的神情。
他沉吟片刻后却是揭过这个话题,看着下方左侧其中一人问道。
“匠作监。”
“小…小人在…”
“哈哈哈!”
“噗噗…”
这一声‘小人‘,使得堂下笑声一片。
晴明双目微磕扫视一圈,众人顿时收声,就连笑的最为夸张的井上清家几人也浑身一寒,纷纷低头不语。
“这里非是市井,你也不再是下民,‘小人‘之言莫要再提。”
“小……不,下官晓得了。”
那匠作监不知是激动还是羞臊的涨红了脸,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回声道。
“先前让你监制的甲具,如今有几何了?”
“回大人的话,小…下官自得令以来,日夜想着大人的嘱托,不敢有丝毫松懈…每日每日睡在…”
晴明瞧他还要继续废话下去,眉头不由的微微皱起,却又不好消磨了下面人的积极性,想着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
“主公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莫要嘴上不称小人,却又要行那小人之事。”
石原甚二似是瞧出了晴明的不耐,亦或者仅仅只是自己不愿意听,出言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匠作监。
“啊,左守佐大人,是下官失礼了,失礼了,下官这就说。”
匠作监忙不迭失的四下道歉,这才继续说道,
“如今咱们库中有轻皮甲五万套、厚皮甲三万套、铁甲万余,另外,还有大人先前吩咐的特…特种内甲也已经赶制了三千具。此外,刀兵更是有数十万件……”
他越说越骄傲,就好像这全是他自己的功劳一般,而其余人等听得这惊人的数字,亦是纷纷变色。
有聪明人,甚至小心翼翼的偷眼瞧晴明,似是想从他神情间看出点什么来。
晴明也未让他们久候,只是对着满脸求赏赐表情的匠作监点点头,口中却道。
“太政太阁之位久悬未决乃诸祸之源,吾想起兵谏,尔等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诸人闻而色变,一个个表情精彩的都可以去做颜艺了。
只是,众人色变的理由多有不同。
有如石原般,聪明而又不安分者,恍然与大喜间或;
或如匠作监般的市井小人,两股颤颤不能自已;
亦或者,自认为省慎者,则面露痛惜与急切。
如井上清家的那位中年人,这时候就急不可耐的站出来,用一个长辈的口吻说道,
“鬼若丸!莫要自误!当朝诸公未有失德,你这时候起兵谏,会被群起而攻的。”
他双目炯炯,看着高坐上位的晴明,想要逼他回话。
晴明则漠然的撇了他一眼,却没有立即回话的意思。
“你!”
“宗池老匹夫!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主公之乳名,岂容你在此直呼!”
还未等他再说什么,对过的石原慎二就厉声喝道。
石原情绪之激烈,甚至让在他身边之人都吓了一跳。
“可笑,老夫乃鬼若丸之堂叔父,再者……”
他还待继续说下去,身边的宗山却拉住了他,免得祸从口出。
这两人都是宗盛一辈的人物,虽与他不是嫡亲兄弟,却也是近支族人,身份自然不同。
……至少,他们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少督主,左守佐大人,宗池也是老成之言,情急之下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四五十岁的人了,姿态又摆的这么低,倒是绝了石原慎二穷追猛打的路子。
他是向来不怎么喜欢井上清家的这些人,他们就和收税似的,每年都要支使人运走大量的财富,去支持本家在京畿的那片无底洞。
这些年来,虽说也着实运作了不少族人在三省台上位。
但据石原所知,井上清家的运到,就像是全部滋养了晴明一般,他们族中剩下的可没几个英才,俱是些自视甚高的平庸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