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与伊雯结婚后过得很幸福,而且,当他想到本来该有更多的不一样的事情时,他会提醒自己不要多想。外面世界的新闻通过贩和前来购买羊毛烟草的商人传进双河,总是关于新的麻烦,关于战争和到处冒出来的伪龙神。有一年时间,不论商人还是贩都没有来,然后,当他们重新出现时,他们带来消息阿图尔鹰翼的军队回归了,至少,是他们的后人回归了。据,旧有的国家都被推翻了,而世界的新主人,那些在战斗中使用被链子锁起来的艾塞达依的人,推倒了白塔,把塔瓦隆曾经屹立的地方夷平。再也没有艾塞达依了。
一切在双河看来差别不大。农作物还是得种,羊毛还是得剪,羊羔还是得照顾。塔在他的妻子身旁躺下之前,享受过了孙儿孙女的伦之乐,那座老农屋增建了新的房间。伊雯成了贤者,而且,多数人都认为她甚至做得比上一代贤者,奈妮艾迈拉,还好。也许是吧,因为她对其他人如奇迹般有效的治疗能力却仅仅够使岚不被经常威胁他的病痛杀死。他心情越来越差,越来越阴暗,他因为事情本来不该是这样而满腔怒火。当他情绪失控时,伊雯越来越怕,因为当他心情最差的时候经常会发生怪事她从风语中听不到的雷暴,森林大火然而,她爱他、照顾他、使他神智保持清醒,尽管有些人私下岚艾索尔是个危险的疯子。
她死了之后,他久久地坐在她的墓前,泪水湿透了灰白的胡须。他的病痛又回来了,他日渐衰败他失去了右手最后的两根手指和左手的一根手指,他的耳朵就像疤痕,人们低声议论他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他变得更加晦暗。
然而,当可怕的消息传来时,没有人拒绝接受他为同伴。半兽人、黯者和没人梦见过的怪物从灭绝之境蜂拥而出,世界的新主人即使使尽唯一之力,也节节败退。于是,来自双河每一个村子、农场和角落的人们拿起了弓箭、斧头、猎猪枪和躺在阁楼里生锈的宝剑,岚用剩下的仅够射箭的手指拿起弓箭,跛着脚跟大家一起朝暗礁河北岸前进。岚还配着一把剑,剑刃上有个苍鹭标记,那是塔去世后他发现的,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用它。女人也来了,把她们能找到的武器扛在肩上,走在男饶身旁。有些人笑着,她们有种奇怪的感觉,以前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在暗礁河,双河人遇上了入侵者,一排又一排数不尽的半兽人,由恶梦般的黯者带领,举着似乎能吞噬光明的死黑旗帜。岚看到那旗帜,觉得疯狂再次占据了他,因为,他觉得,这才是他出生的目的,他要去与那旗帜战斗。他把每一支箭都射向那旗帜,用尽他的技巧和虚空,笔直地射去,不在乎那些强行渡河的半兽人,也不在乎身边死去的男人女人。把他打倒的是其中一只半兽人,然后它嚎叫着朝双河深处跑去,渴望更多血液。当岚躺在暗礁河岸边,看着下午的空似乎渐渐变暗,呼吸越来越慢时,他听到一个声音,我又赢了,卢斯塞伦。
闪动。
箭和圆圈扭曲成了平行的曲线,他挣扎着使它还原。
维琳的声音。对劲。有些唯一之力汹涌流动。
闪动。
伊雯就在他们成婚之前的一个星期病倒而且不治而去。塔竭力安慰岚。奈妮也是,但她自己受到的打击也很大,因为她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却仍然不能明白伊雯的死因。伊雯去世的时候,岚坐在她的屋外,艾蒙村那么大,然而无论他去到哪里,似乎都能听到她痛苦的呻吟。他知道,自己无法留下。塔给了他一把苍鹭宝剑,虽然他对于一个双河的牧羊人怎会得到这样一把武器解释不多,但他教会了岚如何使用它。岚离开的那,塔交给他一封信,也许能帮他在伊连的军队找到一个职位,然后拥抱他,道,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也不想要其他儿子了。如果可以,孩子,像我一样带个妻子回来,但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回来。岚在拜尔隆的时候,钱连同那封信一起被人偷了,差点连剑也没了。他遇到了一个叫做明的女人,那女人跟他了许多关于他的疯言疯语,逼得他不得不离开那座城市来躲避她。终于,他漫无目的地荡到了卡安琅,在那里,他的剑术使他当上了女王卫兵。有时候,他发现自己呆呆看着王女依蕾,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有满脑子奇怪的想法,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生命中应该有更多精彩。依蕾当然不会看他她嫁给了一个塔兰王子,尽管她似乎并不幸福。岚只是个卫兵,曾经的牧羊人,来自遥远西部边界上、只有地图里的线条才把它跟昂都联系在一起的村庄。况且,他的声誉不好,因为他性情暴躁。
有人他是个疯子,要是在和平时期,也许不论他剑术多好都会被踢出卫队,然而,现在并非和平时期。伪龙神就像野草一样从四处冒出来。每打倒一个,就会有两个、甚至三个站出来自己是真龙转生,结果每一个国家都陷入了战火。岚的军衔渐高,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疯狂的秘密,一个他知道自己不得不继续的秘密。他可以引导。在战斗之中,总有那种稍微引导一下,只要不那么明显,就可以被混乱掩饰过去并且带来运气的时刻和地点。一种颓废的病痛占据了他,但他毫不在意,其他人也不在意,因为,传闻,阿图尔鹰翼的军队已经回归,要夺回这片土地。
当女王卫队翻越迷雾山脉时,岚的手下有一千士兵他从来没想过要回到双河来实际上,他已经很少想起双河了他带领他们撤退回山脉的另一边。在昂都的土地上,他且战且退,夹杂在逃走的难民之中,最后回到卡安琅。卡安琅城里许多人都已经逃走了,还有不少人讨论要让军队继续后撤,但是,此刻已经是女王的依蕾发誓决不离开卡安琅。她不会看他那张被病痛毁坏得满是伤疤的脸,但是,他不能离弃她,于是,当女王的臣民纷纷逃跑时,仅存的女王卫队准备为保护女王而战。
在卡安琅之战中,唯一之力向他涌来,他舞起闪电和火龙打在入侵者中间,撕裂他们脚下的大地,然而,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他是为了其他目的而生的感觉。尽管他尽了全力,但敌人太多,而且,他们也有能引导的人。终于,一道闪电把岚从宫墙之上打下,瘫倒在地,流着血,烧得焦黑,当他的最后一口气嘎嘎响着离开喉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耳语,我又赢了,卢斯塞伦。
闪动。
闪动的世界如同铁锤敲打着虚空,上千个符号在虚空的表面上冲过,岚挣扎着,维持着虚空,维持着那个符号。他挣扎着,紧抓住随便一个符号。
不对劲!维琳大喊。
唯一之力就是一牵
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
他是个士兵。他是个牧羊人。他是个乞丐。他是个国王。他是个农夫、吟游诗人、水手、木匠。他作为艾尔人出生、生活和死亡。他发疯死去,他腐朽死去,他生病死去、意外死去、年老死去。他被执行死刑,群众为此欢呼。他声称自己是真龙转生,在空下挥舞旗帜他逃走,躲避唯一之力他隐居直到默默无闻地死去。他把发疯和病痛压制了多年却在两个冬之内屈服而死。有时候,茉蕾来了,把他从双河带走,独自一个或者跟那些春诞前夜幸存的伙伴们一起有时候,她没有来。有时候,来的是其他艾塞达依。有时候,来的是红结。伊雯嫁给他伊雯,披着艾梅林玉座的围巾,一脸肃容,带着艾塞达依来安抚他伊雯,眼睛里噙着泪水,把匕首插入他的心脏,而他临死前还感谢她。他爱上其他女人,娶了其他女人。依蕾,明,还有一个去卡安琅的路上认识的长着一头金发的农夫女儿,还有其他他在这一世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一百世。更多。多得他无法数清。在每一世的结局时,当他躺着,要死去时,当他吸进最后一口气时,都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中轻语。我又赢了,卢斯塞伦。
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闪动。
虚空消失了,与塞丁的连接逃脱了,岚重重地倒下,要不是他已经半麻,这一摔会把他摔晕过去。他感觉到脸颊和手下是粗糙的石头。冷的。
他知道维琳正在从仰躺的姿势挣扎着翻过身手脚撑地。他听到有人大口呕吐,他抬起头。乌鲁跪在地上,正在用手背擦嘴。每一个人都倒下了,马匹则僵着脚站着发抖,眼珠乱转。英塔把剑拔出了鞘,死死握着剑柄,剑刃颤抖,目光涣散。洛欧四脚朝躺着,圆睁双眼一副惊呆的表情。马特蜷成了一团,手臂抱头,珀林的手指陷入脸上的肉里,像是要把自己见到的一切撕掉,或者,把看见一切的眼睛挖出来。所有的士兵都是这么糟糕。梅西玛当众痛哭,泪水哗哗地流下脸庞,胡林东张西望像是想找个地方逃跑。
发生了岚停下来吞吞口水。他躺在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饱经风霜的石头上,发生了什么事?一场唯一之力的洪水爆发。艾塞达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打了个冷战,把斗篷裹紧,我们就像是被迫着被推着它似乎忽然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你必须学会控制它。你必须!如此多的力量会把你烧成灰烬的。维琳,我我活我是他发现身下的石头是圆的。门石。他连忙发着抖站起身来,维琳,我活着又死去。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每一次都不一样,但都是我。是我。深谙混沌之数的手,结下连接可能的世界之间的纽带。维琳打了个哆嗦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但是,我们没有理由不能在那些世界里出生,并且过着不一样的生活。由于发生的事情可能不一样而导致不一样的生活。那就是刚才发生的事吗?我我们看到我们的生活可能会是什么样子?我又赢了,卢斯塞伦。不!我是岚艾索尔!维琳甩了甩头,看着他。如果你做了不一样的选择,又或者,不同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的生活也许会变得不一样,这让你觉得惊讶吗?虽然我从来没想过我好吧,重点是,我们到这里了。尽管跟我们预想的不一样。这里是哪里?他问道。苏扶灵乡的树林不见了,被起伏的山丘代替。西边不远处似乎有个森林,还有些山。他们聚集在灵乡的门石四周时,正是日上中,但这里的太阳低低挂在灰色的空中,显示已经是下午了。附近稀稀拉拉的几棵树要么光秃秃的,要么挂着几片颜色鲜艳的叶子。从东边刮来一阵冷风,把叶子吹得在地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