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月黑风高,夜空中飘起了绵绵细雨。
万条雨丝垂下,似乎给船舱外的景色遮上了一层帷幕,朦胧间看不真切。
易行之缩在乌篷底下,努力躲避了一阵头顶漏下来的水滴,终于是忍无可忍了:“达叔,还有多远啊?”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达叔的声音从舱外传来,却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有些模糊。
“你半个时辰前也是这么讲的……”易行之猛翻白眼。
从傍晚一直划到天黑,小船如今早已离开了运河主道,驶入了一条仅仅几丈宽的支流里。
再也瞧不见其他船只。
越往前行,两岸景象便越是荒芜,杂草丛生。
谁会住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莫非达叔那位朋友还是个隐士高人不成?
“行之,新衣服湿了……”身旁的绮罗拉了拉易行之的袖口,声音带着些委屈。
“没事没事,明天再给你买件一模一样的……”易行之安慰道。
不过话他还未说完,船底似乎撞到什么东西,猛然发出“咯嚓”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动;而后船体便是一阵剧烈摇晃,把易行之都颠了一个趔趄。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易行之正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达叔的声音却适时在船舱外幽幽响起:“少爷,咱们到了。”
闻言,易行之从乌篷里钻了出来,冒雨打量了一阵周围,而后朝那低低压着斗笠的达叔轻声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乡间农舍?”
这里并没有什么房屋。
他们的船而今正停在一处湖泊的正中心。
四面方,数十条通体漆成了黑色,模样像梭子一般的小船,把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小船上的人燃起了火把。火光忽明忽暗,映照着那些人狰狞丑陋的脸庞。
百十来号人,此时竟无一人发声,似乎训练有素。
“少爷,就像您说的,达叔亦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达叔长笑一声,蓦然腾身而起,跳到了距离最近的一艘黑色小船上,“不过少爷与少夫人得以双双长眠于此,达叔这也算成人之美了吧……”
飞掠数丈,落到甲板上时,那船身竟然连晃都没晃几下。
“轻功不错。”易行之赞叹一声,根本不看其他人,眼睛仍是死死盯着达叔,“可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进庄前便和他们是一伙的?还是离庄之后,迫于生计才会落草为寇?”
“不瞒少爷。自五年前起,我便是这天水寨的二当家了。”达叔回过头来,取下了斗笠。那原本十分憨厚的笑容,此时看上去却显得有些阴沉。
“原来如此。”易行之轻轻点了点头,“我说呢。老张那家伙脾气虽然有些倔,但基本没看错过人。”
“老二,别和他废话了。”达叔身旁那艘船上,一个留着山羊胡的长脸汉子忽然出声道,“夜长梦多,赶紧弄完走人。”
不过还没等那达叔回话,易行之却饶有兴致的看了那长脸汉子一眼,抢先问道:“不知阁下是几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