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晚了,怎么晚了?”江小于怀着心里的疑问,目光不停地在两人身上游移。
“你是在教我如何做母亲吗?”老妇人以反问作答。
“不敢。”白磷说,“只是同为人子,有些怜悯他罢了。”
“怜悯,你有什么资格怜悯他?我儿子毕业于联邦最优秀的学府,毕业后在跨国公司就职,前途无量。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公职人员,你应该关心的是你的工资能不能跟上超市里飞涨的物价!”
说这番话的时候,老人的口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酸刻薄。江小于开始怀疑,之前的温柔景象可能完全出自于他的想象,根本从未存在过。
“不劳您费心。”白磷并不生气,而是展开随身带的平板电脑放在她面前。
在接触到屏幕的一瞬间,老人就被上面的内容震惊了,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你不可以这么做!”
下一秒,电脑在她手中扭曲变形,液晶屏幕碎裂开来,深深扎进了她的手掌,可她却浑然不觉,看向白磷的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怎怎,怎么了?”江小于躲到白磷身后,悄悄拉了下他的袖子。
“没什么,只是医调中心把接受肝移植手术的顺位调整了一下,这位老夫人被调到了第二位……”
没等白磷说完,就被尖叫声打断:“那是我的肝,那是我的肝,你凭什么拿走我的肝,你凭什么拿走我的命!”
江小于吓得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据我所知,肝脏配型的要求不高,她干嘛这么激动?”
“因为她是稀有血型,而稀有血型的捐献者少之又少。”白磷回答说。
“我的天,”江小于捂住嘴,“所以,这这这娘俩是把陈雪杉当成活体肝源了?”
深受震撼的江小于缓了好久才对老妇人憋出个问句:“你还是不是人了?”
“你死过吗?”老夫人反问,不等他回答,径自说下去,“你经历过在死线上徘徊,一不小心就掉进万丈深渊的感受吗?”她拍打着自己早已干瘪的胸口,那里面藏着她早已腐烂变质的良心。
“我的要求过分吗,我只是想活着,活着而已,有错吗,我有错吗?”
“所以,你承认是你和崔时雨诱骗陈雪杉在6年前捐赠了肝脏?”白磷打开随身的记录仪。
老人轻蔑地一笑:“她喜欢我儿子,那些都是她自愿的。你知道她对我说过什么吗,她说只要让她跟我儿子在一起,她的所有内脏,随便我取。”说话间,她甚至主动去寻找执法仪的镜头,“她这么喜欢我儿子,我怎么能不成全她?”
江小于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丑恶的嘴脸:“可是你儿子喜欢男人。”
“可我需要肝,她的肝。”老妇人满是皱褶的脸抽搐起来,碎裂的电脑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流血的手捂着头狂叫着,“那是我的肝,我的肝,你竟敢,你们竟敢……”
缠着纱布冲进来的崔时雨赶到母亲身边,紧紧抱住了她的头,任凭那双疯狂的手在他背后抓出无数伤痕,口中喃喃道:“够了,够了,该停下了,是该停下的时候了。”
“我的肝,他们,他们拿走了我的肝,我的肝,你去给我拿回来,你去给我拿回来!”老妇人指着江小于和白磷说,血从她指尖落下,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儿子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