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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年妇人慌慌张张的冲进来,在下了几节楼梯后,半蹲下来探着头喊他,“颜先生,颜先生,不好了!”

他仰起头望过去,“云姐,发生什么事了?”

云姐拍了一下大腿,“今天没留意,住我隔壁的宋子娴,她跑了,她跑出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颜司承问。

云姐一愣,“什么时候的事?这还真说不好,主要是我事儿太多,没留意呀......”

“妈,你干嘛呢?”门外一个青年男人的喊声响起,“我爸还等着你呢!”

“哦,对,对,”云姐直起身,脸上现出一种茫然的焦躁,“看我这记性,又忘了给我家那口子洗衣服了,再不洗,就这天气,什么时候能干呢?哎哟哎哟,不能再说了!”她转身就急着向外走去。

宋子娴跑了?

颜司承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禁又抬起头来望向那墙上巨幅的纹路......事情出了一点儿小偏差,怕是要与他之前预想的有些不同了。

延平郊区的一片平房区,此刻倒是热闹的。

夹在正中间位置的一间不起眼的平房里,老光棍儿霍喜进,正在边听着广播,边在一张巨大的案板上剁着猪肉馅儿。

这做包子的手艺在他们霍家也传了好几代了,只不过到他爸那代稍微跑了偏。

那时赶上改革开放了嘛,他爸不甘寂寞,觉得做包子太苦,都是蝇头小利,没前途,一个人跑到南方倒腾服装去了,折腾了几圈儿,倒也发了家致了富,可哪想到手里有了两个钱,不想着怎么再接再厉,反而很快就染上了赌瘾。

这赌徒的心态,不就是一个“破釜沉舟”吗?

赌到眼红时,哪管老婆孩子,哪管身家性命,只恨不得把头颅都割下来,当几个尿壶钱继续赌!

这一来二去,家徒四壁了,他往地上一躺耍无赖,被收债的剁了三根手指头算完,可一身的债就都落到了霍喜进他妈身上。

他妈没别的法子,拉扯着年幼的孩子和一个天天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丈夫,没别的活路,咬着牙又把霍家祖传的那张小秘方翻出来,继续吭哧吭哧的做起了包子。

几十年如一日的,好歹把这个家又撑了过来。

如今他妈年纪大了,回乡下养老去了,只留下霍喜进一个人,继续在这郊区的小房子里做包子,然后打游击似的躲着城管,推到各个路口,趁着人流高峰时售卖。

苦是苦点儿,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馅料里的大葱,还是他入冬前囤积的,囤了有小半个仓房,如今切碎了,和着新鲜的猪肉馅儿一起,还真够味儿!

他往馅料里又放了些特制的五香粉,倒了些料酒,用筷子顺时针沿着盆边儿搅动着,给肉馅上劲儿。

广播里是个常年放音乐的频道,间或插播点儿卖成人保健品的广告。

霍喜进早年其实也有个相好的,可人家嫌他穷,半路跟一个挖煤的老板跑了。

他一赌气,也没再找。

如今人到中年,就爱听那些卖保健品的广告里收钱演戏的半大“老娘们儿”,没羞没臊的向那些假专家们控诉着自己丈夫有多么多么的“不顶用”,然后再听假专家大言不惭的推销着那些“神药”。

每当听着这些事儿,他心里就乐呵呵的,比听别的都过瘾,算是隐晦的缓解了一下内心的需求。

他盘算着,再有两首歌的时间,差不多又要开始插播保健品广告了。

可歌儿还没唱完,突然接进来一段语焉不详的念白,呜呜咽咽的。

他也没在意,模糊听着像是一个清冷的女人的声音。

念白也挺好听......就是他听不太懂,只隐约觉得好像是个戏曲腔。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是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霍喜进在油渍嘛花的围裙上蹭了蹭手,回身走几步,从小桌上拿起收音机,换了个频道。

他不爱听这咿咿呀呀的,也没个节奏旋律,吵的脑袋疼。

新频道又有音乐了,他放下收音机,刚回身走了几步,那里头的音乐一停,再次响起了婉转流莺似的念白声。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霍喜进莫名其妙,不知这新买的收音机是犯了什么毛病,怎么总串台啊!他想着好像还有半年的保修期,明儿抽空得上百货商店去问问看。

他放弃了调频道,埋着头走回案板前,眼皮子上头一晃,猛的抬起头来,就见那结满霜花的玻璃窗上,正印着一个浓眉艳目的青衣女脸谱。

那女人挑着眉头邪魅的一笑,从窗子里伸出一只手,掐着兰花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余音绕梁的吟了一句:“梅~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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