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所有物理上的阻隔,都如此不堪一击。
秦欢乐心头震颤,他不知道那些话到底是颜司承对金孟金良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他也无法迎接那双充杂糅了繁复情感的眼睛。
他下意识的向右偏移了一步,可对方的眼神却精准的继续落在他的身上。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审讯室的玻璃墙是特质的双层单向玻璃,外面的人可以看得见里面,而里面的人是绝无可能看到外面的!如果刚才对方的视线落点仅仅是因为巧合,那此时一路的追随,却已经昭然若揭了对方的“视之有物”。
只是这样的凝视,不过维持了几秒,颜司承自己就主动先收回了目光,重新安静温顺的将视线投在桌子上,垂下了眼睑。
秦欢乐心头乱跳,所幸身旁的同事并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他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几步,悄然转身,拐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确定里面没人,才打开了一间隔间,放下马桶盖,踩着坐到水箱上,掏出烟点上了一根,狠狠吸了几口。
尽管延平早有明文规定,室内全面禁烟,别说机关单位了,就连带盖儿的电话亭子也绝不能抽烟。
可如果让市局这些动不动就来个二十四小时“大会战”的苦逼们不抽烟,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就说每回熬大夜的时候,他们哪个不是恨不得将自己扎成一根香,直接点了!
秦欢乐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把烟雾埋在肺里,仿佛要把脑袋顶上那一团愁云惨淡都吸进去过滤几番,才能消解掉那一脑门子无厘头的官司。
不知道又是哪个同事扛不住了,厕所的门“吱”的一声被拉开了。
他全没当回事,就算肖局他老人家此刻在这里,他也不怕对方会因为偷偷抽烟而处罚自己,乌鸦落在猪背上——谁也别说谁。
门响过后,却没有脚步声。
秦欢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君临天下”的坐姿,一垂眼就能看到自己所在隔间门板外面,站定了一个黑影。
又是哪个蛋疼的在和自己开玩笑吗?
可是下一秒,那由内部才能手动操作的塑料门锁,却突然缓缓的......向上移动旋转,眼看反锁的门就要被打开了!
秦欢乐头皮兀自一炸,飞身向前一把摁住了门锁。
空气一窒。
洗手间里飘满着尴尬而诡异的气氛。
“有毛病吧,哥们,上厕所受不得惊吓啊,吓坏了重要器官,我可跟你没完!”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可没得到任何来自于外面那位同事的回应。
他眼珠子飞快的转了几圈,余光看见门板下面的阴影后退着消失了,心里虽然止不住的哆嗦,可是毕竟是在局里,就算对方真的是个歹人,又能拿自己怎么着?他就算在局里人缘再不好,也不可能在自家的地盘上真被不法分子欺负了去啊。
所以说与其躲在这儿自己吓自己,还不如出去一窥究竟,这么想着,他猛地拉开隔间的门。
门外空无一物。
秦欢乐侧着身子往再外沿扫了一眼,就见洗手台前,一个穿着便服的背影僵直的立在那里。
只一眼,他就判断出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人。
他站在原地,没妄自向前动。
那个背影好像正在洗手,可一双手举在半空中,水龙头里“哗啦哗啦”的淌着水,两下里根本没搭上。
“诶,哥们,哪个部门的?”秦欢乐试探的问了一句。
那人缓缓的转过头来。
秦欢乐差点原地跳起来,“关、关山鹤,你怎么在这儿?你出院了?”
关山鹤红着一双眼睛,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猛的向他扑过来。
秦欢乐傻了,两军对垒,不应该先念个个把小时的讨伐檄文嘛,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他不过愣了一秒,身体却下意识开启了格斗模式,怎么说他也是经过几年摔打的,身上功夫没废,擒着对方执刀的手,绕在身后一个迅猛的过肩摔!膝盖死死压在对方的手腕上,快速夺下那把刀,立马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他飞快的跑向厕所门的方向,哪想到那扇万年没锁过的门,居然无论如何也拉不开。
身后传来声响,关山鹤已经起身再次扑了上来。
秦欢乐不及多想,本能的躲避,又不愿伤害对方,可情势所迫,一个没留神,叫关山鹤扼住了他的脖子,两人兵荒马乱中滚做一团,他不知在哪个角度下,一把将刀刺入了关山鹤的腹部。
秦欢乐踉跄几步爬起来,向后倒退着靠在了窗台上,就见观山鹤腹部的伤口正汩汩的流着鲜血。
关山鹤抬手在腹部的伤口上反复摸索,两只手扒着那伤口内里,忽然向左右两边用力一扯,伤口刹那爆裂,一个全新的关山鹤便从那伤口中钻了出来,旧的“关山鹤”则像一件旧衣服似的被丢弃在了脚边。
关山鹤没事人一样,赤红着眼睛,再次扑向秦欢乐。
秦欢乐惊诧不已,慌乱中避无可避的爬上窗台,被疯狂冲上来的关山鹤带着,一起从开着通风的那扇小窗口,扭打着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