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案件最怕有水分,沥也沥不干净那种。
这“豪车”两字已经很能拨弄吃瓜群众的敏感神经了,再加闹市里横冲直撞,被各路在场不在场的大神们这么一演绎,顿时如同巧媳妇剪的窗户纸,要多花哨有多花哨。
小道消息一时风靡延平大街小巷,真乃居家逗咳嗽的必备佳品,一点不比古代的话本子缺件儿,连小剧场里唱二人转的丑角都拿这事现挂垫场,一时好不热闹。
最让市局头疼的也就在于此。
舆论就像个赶海的小姑娘,唉。
至于后备箱里更骇人听闻的碎尸块一出现,身在现场的龚蓓蕾即刻立场坚定的表示,车主就是田公子本人,她亲眼所见,比真金还真!
田老爷子对这个老来子向来很是宠溺,从小开始,只要是物质的需求,宁肯自己勒紧裤腰带,也尽量满足这个小崽子,他姥姥家又是成功的生意人,只要乖巧听话的田宝宝撒个娇卖个萌,大金链子大金表,就会无节制的往他怀里揣。
可惜这位蜜罐儿里泡大的二世祖后来有点儿长歪了,岁数大了,脾气也见长,整日招猫逗狗,高中毕业,竟然连个三本大学都没考,送到国外去读书,一年不到,又因旷课过多被开除了回来。
至此田老爷子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捧在掌心怕化了的宝贝,居然在无底线的宠溺下长成了一个被统称为“阿斗”的废物。
可惜树已经长歪了,拔起根儿来重长一遍也不现实,田老爷子只好把十八班手段都用,全方位立体声的对儿子实施无死角监控,就怕他哪天不知天高地厚,作出泼天的祸事来。
延平国际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一辈子没碰过儿子一根头发丝儿的田老爷子,抬起右手,抡圆了给了小儿子一个大耳刮子。
田公子细皮嫩肉的腮帮子立时三刻肿成半爿猪头,牙根儿都有点松动了,满眼都是熠熠生辉的金星儿,嘴角裂了个血口子,眼泪止不住的飚出来,用还没彻底醒酒的大舌头含含糊糊的嚎道:“爸,您老又哪儿惹了气,拿我撒邪火?”
他脑袋本来就昏沉,此时越想越委屈,眼见着房间里除了亲爹也没外人,盘腿坐到地,竟然如同幼儿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田老爷子的心又软了。
他本能的想蹲下来看看儿子的伤处——他自己都震得掌心发麻,儿子哪能不疼呢。
但一转念,眼下已经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了,再容不得妇人之仁。
他黑着脸,厉声斥道:“小子,你这几天不见人影儿,谁都找不着,到底干什么去了?老实说!再敢撒一句谎,我就打折你的狗腿!”
“我、我说......我说什么呀!”田公子脑袋嗡嗡响,话也没听全,隐约听了个大概,耳根子忽然一红,居然稍微有了点儿心虚。
田老爷子被这扭捏的态度捅到了肺管子,扬手又要来一下。
田公子心有余悸,吓得向后头一缩脖儿,疾呼:“再打谁给你养老送终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虐待亲生儿子,我要找我妈告状去!我要找奶奶告状去!”
他百般抵赖,不是因为不敢说,而是不愿意说。
那天晚,他和几个鞍前马后的跟屁虫在会所里喝酒唱歌聊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