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将他的身体丢到旁边,再搬走客厅中央的茶几,然后拿出来一块事先备好的大号黑色餐布,平铺在了地板上。
片刻后,我用自己的鲜血,在黑布上完成了血祭仪式阵纹的绘制工作。
这还没完,我又拿出了红色粉笔,在黑布周围的地板上画了三重隔绝灵性波动的仪式阵纹就是在上次的血祭仪式地点收容残余影响时用过的,又在自己预定要站着的地方上画了个能够降低本人灵感的仪式阵纹这可是冷门中的冷门,正常人都处心积虑地提高自己的灵感,谁会没事反过来降低呢?也就是我这种人才会故意收集这种仪式知识了。虽然效果相当有限,但聊胜于无。
前前后后弄了好一会儿,又增添了一些准备工作,我这才将倒在旁边的保罗踢进了血祭仪式阵纹的正中央。
然后我站到外面,默默地审视起来。
对我来说,这次的血祭仪式,仅仅是个进一步测试血祭仪式功效的实验,风险倒是不高。
虽然我也想要做完全无风险的实验,但在实验必需的条件中,“我”和“活祭品”以及“血祭仪式”这三个要素,是无论如何都会碰到一起去的,除我以外也没谁能够主持这个仪式。当然,就安全问题,我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工作,眼下这些正是如此。按照我的预估,这场仪式不至于出现最坏的情况,也不至于造成无法挽回的后遗症。即使有些暂时性的后遗症,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稳妥起见,这次的许愿内容依然是“成为灵能者”保罗这个活祭品自然是无法与这个愿望价值对等的,或许还是会反馈成其他东西吧。上次是治疗我的残疾,这次我已经不再残疾了,不知道又会换成什么。
虽然也可以对阵纹加以微调,改成其他许愿内容,但如果不是必要,我也不想贸然尝试血祭仪式的其他部分。
我反刍自己的心思,以判断自己的头脑是否仍被禁忌知识所影响,但反刍良久也没品出什么来。我到底是没被影响,还是被影响了,却无法自觉?纠结过后,遂决定不如先往好的方向想:如果确认血祭仪式的风险真正可控,那么以后我即便再受到重创,甚至残疾,也可以迅速治疗痊愈了。
装回残疾人也就罢了,我可不想做回残疾人。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做人体实验吗?”我对保罗说,“高兴吧,今天终于轮到你了。”
他惊恐地瞪圆双眼,而我则开始念诵起了自己设计的咒语。
良久,周围忽然起了风,一股难以言喻的氛围笼罩全场。
那根只存在于我想象中的触手,再次探入我的头颅中,搅拌起了我的脑组织。
眼前的光景开始变得陌生。电视不再是电视,茶几不再是茶几,窗户不再是窗户。尽管每样物品都准确地维持原型,却不知为何无法辨别了起来。
整个世界好像正在变得虚假,但似乎又在接近某种人类不可以接触的“真实”。
我闭上了双眼,可即使眼前一片黑暗,其中也似乎在蠢动着什么。
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种体验:在闭上双眼以后,黑暗的视野中也似乎仍在此起彼伏地涌动着灰色和白色的斑点。那绝不是外界的光线隔着薄薄的眼皮透射进来所产生的现象,因为即使用双手蒙住眼,甚至用枕头紧紧地贴住面孔,这些斑点也依然活跃。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电视机的雪花噪音画面。而且这些初看像是灰白色斑点的东西,仔细看去,却不再是灰白色,而是隐约有着五颜六色的感觉。
若是继续看下去,又感觉那不是“五颜六色”,而是某些“不是颜色的颜色”。
在正处于“完形崩溃”状态下的我看来,这些斑点仿佛是心理学测试中的罗夏墨迹,无时不刻都在组成蕴含着不详意味的形状。旋即又自行分解,再组成更加不详的形状,犹如无数个变幻身体的怪异存在。恐惧不受控制地升腾而起,时时折磨着我的神经。
忽然,这些“不是颜色的颜色”所形成的斑点,似乎正在逐渐变成一个人的轮廓,并且稳定了下来。
我沉默地看着这个人形。就在这时,一道幻听似的话语声响了起来,不是从人形那边传来的,而是从我的想象中传来的,“什么都没有。”
我下意识地找寻声音的源头,但我此刻是闭着双眼,自然也看不到任何事物。
“没有欲望,没有烦恼,没有色相,没有业障。俗世中的一切,在那里都不复存在。”幻听似的声音继续响着,我仔细听来,那居然有些熟悉,像是我本人的嗓音,“硬要说的话,就是空。”
“空。”人形那边也发出声音,是全然陌生的声音,但由于过于虚幻,我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对。所谓的空。”幻听似的声音说,“就是安心。”
“安心”人形双手抱头,跪倒在地。
下一秒,它原地分解开来,化为了无数个细小的,犹如蛆虫一般的斑点。
尾音在黑暗的空间中消逝了,蛆虫群很快又聚集起来,形成了另外一个人形。不知何故,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绝不是刚才的人形。
新的人形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做了个手握什么东西,插入心脏部位的动作,然后自己也分解开来了。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产生不了任何感想,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知所谓。
没过多久,“完形崩溃”解除了。
我缓慢地睁开双眼,回到了原原本本的世界,而保罗的身体则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看来是被哈斯塔拿到其他宇宙去了。
然后,我检查起了自己的身体,看看这次又获得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