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叮当。
天色昏暗,连绵春雨纷纷扬扬,路上行人皆已白头。
马车上一串铃铛摇晃着,发出清脆叮当声。马车在青石道上穿行,马蹄落在地面,发出哒哒声,木制车轮压过水洼,溅起稀碎的水滴。
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古风十足的房屋,今日天气阴沉,街道上行人渐少,沿途一户户人家,早有微弱烛光升腾。
袅袅炊烟下,织布机发出的笃笃声,屋外孩童在父母的呵斥声中踩着小水洼,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屋檐上晶莹的水滴落在青石上,滴答滴答。这般景象,倒衬的这方春景愈发宁静起来。
陈宇掀开帘子,万家灯火,春雨飘摇,寂静的街道宛如画卷中的烟雨江南。
“姑爷,你才刚恢复,当心着凉。”舒适的马车里,小小将雪白披风放在陈宇身上,又转身在座位上取了个暖水袋放在陈宇手中,然后站在陈宇背后为他揉肩。
黑色的暖水袋不过巴掌大小,表面覆盖一层软软的绒毛,这是取野狼腹部最柔软的毛发制成。
小小今年十五岁,本是秦婉儿的丫鬟,三天前他被发现晕倒在郊外之后,秦正就安排小小照顾陈宇。
“万恶的封建主义啊。”感受着小小柔嫩的双手,陈宇内心感慨万分,他往后微微倾斜,道:“右边按重一点。”
“哦,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这么晚了,再不回去会挨骂的。”
“你那天晚上逃婚,气得小姐一巴掌把你们新房的床打断了腿,姑爷你一定要小心。”
“马家一案的凶手还没有找到,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马车里,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陈宇听着她的话,目光微沉。
三天前他昏迷在郊外之后,被衙门的陆捕头找回来,而马家事件也被定性为凶徒杀人事件。
整个事件从头到尾根本无人联想的鬼,按照前身的记忆,这个世界的鬼从来只处于传说之中。
但陈宇隐约有些感觉,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变化。
至于杨钰儿和李青罡,那个男人曾提到回宫,想到这里,陈宇目光看向雨幕之中,往东方眺望而去,那里是整个唐国的中心,长安。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杨钰儿,她的身上有不死之身的秘密,还有李青罡,不管你是谁,既然你要杀我,那我就杀死你……”
忽的,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姑爷,宋大侠的家到了。”
陈宇回过神来,他掀开车帘,顺着车夫的干枯手指看去。那是一间低矮的平房,阴暗的房间中没有半点生气,微弱的烛光被黑暗侵蚀,蜷缩在角落里。
房门外有几人正在围观,嘈杂的声音打破了春雨的寂静。
“老程,去打听一下。”陈宇吩咐一声,让车夫去看看。
老程速度很快,跳下马车跑了几步,迈过几个水洼,走近后不知道跟门前的人说了什么,不过片刻就折返回来。
“姑爷,宋大侠他娘走了。”老程神色复杂的说道,生老病死,这是每个人的命,无人能避。
“小小。”陈宇目光落在那微弱的烛光上良久,方才喊了一声,然后从马车上跳下去。
“姑爷等等我!”小小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在陈宇身边将油纸伞撑开。春雨迷濛,陈宇远远的看着那间昏暗的房间。
渐渐走近,他看到了宋大侠的母亲,发丝银白的老人安详睡在床上,温暖的烛火落在那慈祥的面孔上,仿佛仅是睡着一般。
在周围人畏惧又诧异的目光中,陈宇对老人郑重跪拜,这一跪不仅仅代表陈宇的感激,同样也是替宋大侠作为儿子的一跪。
小小见陈宇跪下,迷迷糊糊的也跟着跪了。
行礼之后,陈宇和小小走出来,春雨洒在手心,沁人心脾,他拍了拍老程的肩膀,声音沉重,“好好送老人离开。”
“是。”
叮当叮当。
铃铛轻响,当马车再次停下,陈宇将一封信递给老程,让他送到常萍家去,这是常萍的遗物,一封家书。
陈宇则看向不远处的小院子,那里是书生孟义的家。
雨幕下,小小双手抓着巨大的褐色伞柄,摇摇晃晃跟在陈宇身边,途中跨过水洼,不小心踩滑一步,碧绿的裙子便平添一道笔墨。
行至屋檐下,小小收起大伞,将伞上雨珠拍去,又整理了一下裙子上的污渍,便双手持伞,俏生生的站在陈宇身后。
咚咚。
陈宇敲响房门,不过一会儿,老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声,露出一道门缝。里面一个同小小差不多的女孩探出头来,警惕的看着陈宇,“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陈宇说了一句,他见少女神色黯淡下去,想来已经知道了,便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