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故人往事1(2 / 2)梓恒浩语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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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柳师姐,红儿来晚了!柳师姐!”

一直哭了个把时辰,嗓子也哑了,陈川红忍住悲痛,负起柳依青的尸首,在山腰找了处平坦之地,砍来茅草编了一张草席,将尸首裹入席中草草安葬。“柳师姐,红儿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待到以后再来给你造坟立碑!”

随后将黑衣人尸首抛入山涧,陈川红呆在台上苦思不解。

“师姐为何被这些人追杀?这一年来京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年之前,白莲教总坛将十名得力弟子分派大江南北,主持各地教中事务,陈川红被派往淮南成为当地白莲教执事,三天前收到柳依青从京城南逃的消息之时,她正在寿州与当地教徒谋划起义之事,于是也顾不得起事日期临近,便匆匆渡过淮水接应,却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也难解心头种种疑虑。

“哇…哇…”身后传来一阵婴儿啼哭,陈川红寻声抱起石凳下的襁褓,襁褓中一名不足周岁的男婴正挥动着小手哭闹不止,这让她更加感到疑惑。

“莫非这孩子是柳师姐从京城带过来的?这些黑衣人追杀柳师姐难道是为了这个孩子?”

婴儿不住的啼哭让陈川红顾不得多想,手忙脚乱的哄了哄,仍是无济于事。

陈川红猜测这孩子应是饿了,若不喂些吃的,怕是一时半会难以消停,于是匆匆下山,在淮河岸边洗尽身上血迹,抱着孩子沿路向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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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以北不远一处岔道口,乌云四起,秋风萧瑟,一面饭馆的幌子迎风翻滚招摇,时近晌午,店家正在路边不遗余力的招揽过往行人。

“老乡,用饭吗?小店里有面饼、包子,还有许多精致小菜。”

一名衣衫褴褛的流民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话也不说低头走开。

“呸!穷鬼!”店家冲着流民背影啐了一口,才一转身又看到一名妙龄女子盈步走来,只见她一袭白衣,面容姣好,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却在腰间悬了一柄二尺来长的短刀,怀中还抱有一名婴儿,不由的暗自称奇。

这名少女正是陈川红,店家迎上去问道:“这位姑娘,用饭吗?小店好酒好菜应有尽有。”

陈川红正有此意,应下进入店内,临窗坐下,要来一些饭菜一碗米粥,悉心喂弄怀中婴儿,一番忙活婴儿吃饱,迷迷糊糊悄悄睡去。

“吁!”

只听一驾马车勒在了店门口,陈川红向窗外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跳下车辕,随后又有一名体型稍显富态的男子从车棚里钻了出来。

陈川红不由生疑,高瘦男子仪表堂堂,富态男子锦衣华服,这两人一看便不是寻常百姓,怎会跑来光顾这家逼仄简陋的乡间小肆?于是叫住店家问道:“这两名男子是何许人?”

店家笑道:“高瘦的这位乃是武家集的苗沛霖苗大先生,另一位则是徐家庄的徐立壮徐老爷,这二位可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文士啊,也是小店的老主顾了!”

“原来他就是苗沛霖,苗大先生?”陈川红对这位苗大先生早有耳闻,常听教众谈论此人矜贫救厄、乐善好施,不少穷苦百姓都曾受其恩惠,而今见他款步走入店内,不由的肃然起敬。

苗沛霖一进到店内,发觉陈川红一直莫名看向自己,顿时有些难为情,只得微微颔首,一笑而过。

跟后的徐立壮却在陈川红桌前停下脚步,拱手问道:“这位姑娘,可否行个方便挪一下位子?这张桌子我跟我的朋友已经预定了。”

陈川红哑然失笑:“什么?就这个破地方还得预定?”

徐立壮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与这位好友早些年前曾为同窗,又一起中的秀才,就近常来这间酒肆小酌几杯,同窗之谊同窗饮酒,相得益彰嘛。”

陈川红心道这人好生无礼,为了一张靠窗的桌子竟然如此强词夺理,当即面露不快,低头不语。

徐立壮见她不置可否,正要继续说谈,苗沛霖过来伸手拦道:“徐贤弟,咱们坐别的位子即可,不劳这位姑娘动身了,你看人家还抱着孩子呢。”

陈川红投去一个微笑:“还是苗大先生通情达理!”

徐立壮听出她言外之意是笑自己无理取闹,当时心生恼怒,苗沛霖倒是有些沾沾自喜,想不到自己名声远扬,居然被一位素未谋面的姑娘认得出来,不禁好奇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如何认得区区在下?”

陈川红恭敬道:“小女子陈川红,久闻苗大先生仁义心肠,名扬两淮,穷苦百姓无一不交口称赞,今日得见真是幸会至极!”

“陈姑娘过奖了,什么名扬两淮,不敢当不敢当!”苗沛霖嘴上不敢当,心里却是一阵得意,接着又问:“却恨韶华偏蜀土,更无颜色似川红,陈姑娘莫非是蜀中人士?”

陈川红微微一笑:“不愧是苗大先生,一猜便知道小女子的来历。”

徐立壮听后有些不屑,心道一听这陈川红口音便是蜀中人士,这还用得着从诗词中考究?又恼她方才暗讽自己无理取闹,于是冷笑一声,怪声怪气道:“啧啧,一个蜀中的柔弱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抱着孩子跑来这么远,真是让人费解啊!”

陈川红正颜道:“这位先生可不要乱说,小女子年纪尚小未曾婚育,怀中乃是家姐的孩子!”

苗沛霖早就看出这陈川红身段婀娜,粉面桃腮,一头乌发扎有几束彩绳,瞧上去便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方才徐立壮那一番话分明是有意出言相讥,于是忙打圆场笑道:“倒是我这位徐贤弟眼拙了,陈姑娘还请见谅,咱们就不打搅了。”

说罢拉着徐立壮在邻桌坐下,就此息事宁人,陈川红也不想节外生枝,便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安心用饭。

-

苗沛霖与徐立壮落座之后叫上酒菜,两人多日不聚,也是格外亲热,苗沛霖斟上酒,笑道:“咱俩可是好些天没在一起喝酒了!”

徐立壮叹道:“唉!家中琐事不断,一直没捞着空闲。”

苗沛霖笑道:“贤弟家大业大,琐事自然也多,不像苗某孑身一人,无事一身轻。”

徐立壮哭笑不得,“苗兄可别再挖苦我了!”

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徐立壮忽的眉间一锁,正色道:“苗兄,你可听说了昨日寿州白莲邪教造反之事?”

此话传到邻桌,陈川红正愁起事进程无从知晓,忙竖耳细听。

苗沛霖问道:“白莲教又反了?”徐立壮猛的一捶桌子,差点将酒杯震翻,恨恨道:“可不是吗!如今西方列强虎视眈眈,又有白莲教祸国殃民,我大清可谓是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啊!”

苗沛霖劝道:“贤弟就省些力气吧,最近这两淮一带白莲教频频造反,倘若每每为此大发雷霆,这桌子非得让你给拍烂了不可。”

徐立壮捉起酒杯一饮而尽,忧心忡忡道:“苗兄有所不知啊!不仅两淮,短短数月,山东河南,两江乃至广州,白莲邪教及其分支教派纷纷造反起事,这些暴民真是反了天了哪!”

“啊!有这等事!”苗沛霖一直深居简出,少问世事,听徐立壮这么一说也是略感惊讶,又问:“话说这白莲教自从嘉庆年间王聪儿兵败跳崖自杀之后,至少有五十余年销声匿迹,怎得突然又都死灰复燃了呢?”

徐立壮咬牙切齿道:“鸦片战争以来我大清国力衰退,白莲邪教分明是趁火打劫,逢乱必反真是狼子野心啊!”

陈川红听到徐立壮一口一个邪教叫着,心中极为不满,于是起身上前问道:“方才无意中听两位先生谈论什么造反的事情,说的可是白莲教?”

徐立壮挑眉道:“没错,你问这些干什么?”

陈川红道:“闲来无聊,只是好奇而已,倒是打扰两位兴致了,不知两位在哪个衙门高就?”

徐立壮摆手道:“姑娘说笑了,我俩都是一介布衣,并无半点官职。”

陈川红撇了撇嘴,嘲弄道:“原来如此,徐先生并非官场中人,却在这小小酒肆之中为国家社稷劳心伤神,真是让小女子好生佩服呢!”

徐立壮听出她言语中尽是讥讽之意,再也按捺不住,借着酒劲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疾呼道:“哼!位卑未敢忘忧国,如今大清内有白莲教作乱,外有洋夷之患,身为大清朝子民理应为国家社稷着想才对,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徐先生还请稍安勿躁!”陈川红身形一晃,转眼来到徐立壮身侧,只手一拍将他重重按下,反驳道:“试问若是国家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又何来内忧外患之灾?说起来还不是朝廷昏庸官府无能?”

徐立壮只觉得肩头一沉,仿佛抗了一座大山,动弹不得,只得高声争辩:“一派胡言!当今圣上励精图治、体恤民情,朝野上下齐心合力重振我大清国威指日可待,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陈川红朱唇微抿,冷笑道:“好一个励精图治、体恤民情!我且问你,与洋夷交战一败再败,割地赔款的钱哪里来的?可是从天下黎民苍生嘴里抠出来的?”

“这……这身为大清朝子民,替圣上分忧乃是分内之事,你怎能妄自菲薄!”

“这话就不对了!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老百姓们食不果腹,哪里还有心思为皇帝分忧?”

“你……你强词夺理,简直是无稽之谈!”

“徐先生莫不是喝多了?小女子可是据实而论。”

陈川红叶眉轻弯,谈笑之间逐次反驳,直说的徐立壮面红耳赤、胸闷气短。苗沛霖见她才思敏捷口齿伶俐,而且身手也不错,倘若徐立壮继续与她争执下去,不仅嘴上讨不到半点便宜,说不定还会遭受皮肉之苦,于是赶紧上前好言相劝:“二位说的都有道理,只是大家萍水相逢,何必为国家大事争论不休,倒不如各让一步,就此打住算了。”

陈川红点头笑道:“苗大先生说的极是。”

徐立壮到头来没讨到半点便宜,一气之下踉跄着站起身来,拱手道:“苗兄,酒足饭饱,先行告退了!”说罢摇晃着向门外走去。

苗沛霖见徐立壮已有醉态,放心不下让他一人离去,忙对陈川红道:“陈姑娘多担待,苗某先送他回家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陈川红一直送到店外。

掉转马头,苗沛霖心中有些不舍,禁不住回头多看了陈川红几眼,原来这苗沛霖年近不惑却一直未曾婚娶,今日偶遇年轻貌美颇为才华的女子,眼中自然多有青睐,心里也是遐想联翩。

陈川红只当苗沛霖为人谦逊有礼,又想到他曾在徐立壮要求换座时为自己鸣不平,于是跟着多送了几步,忽然发觉方才在店里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于是忙追上喊道:“徐先生!可否告知寿州白莲教起事结果如何?”

“那些反贼已经全被寿州总兵王大人设计剿灭了,一个不剩!”徐立壮从车棚内探头出来,丢下一句话渐行渐远。

陈川红听后如五雷轰顶,一时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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