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雷脩心里的危机感变得更严重了。如果猜测是真的,等追兵来了,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乱子,虽然他追求的只是拿到优胜的名额,但是以如今的事态来看,对方是肯定不会在乎这个的,别说心里还留有什么小九九,恐怕就算直接跪地求饶,也依然会被他们无差别一锅端掉。
雷脩觉着,既然樱茱已经了解得这么深入,还有心思在这里跟自己侃侃而谈,真他妈是不嫌事大,假如现在跟那伙人碰上,就算要遭殃,樱茱也肯定排在自己前面。也许说难听点,他自己可能只是个顺带捎上的。看她的样子,怎么就一点自觉没有。
于是雷脩就告诉她,别再玩花花肠子,用什么“经历”之类的话题来留住他,不顶用,另外,自己对结盟也没有兴趣,他只想离她远远的,而且是现在、立刻,两个人的距离最好可以拉到像白天对黑夜那样远。
雷脩知道话可能说的过于直白,不太好听,但这也是迫于无奈,如果一番恶意的表态能让她意识到自己就快要身陷囹圄,就算自己会被嫌弃、厌恶,那也无足轻重,毕竟,用自身轻微的印象作代价,来换取一个人学会该怎么咽下现实的沉重苦果,已经是非常划算的买卖。就算过程可能不会那么愉快,但于己于她,都算得上是尽如人意的结果了。
于是雷脩迈开腿,装作没有半点想留下来的样子,大步流星。他希望经由自己夸张的举动,让樱茱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在他的设想中,樱茱应该很快就因为自己的疏远而产生不快,就算她回头,也只会看见他开溜的背影。如果事情是这样,那哪怕她直接骂他两句,雷脩也都忍了。
然而,雷脩期望的结果并没有发生。他没有听见本来应该从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樱茱似乎仍然驻立在那里。
但是声音却有。
只不过,不是想象中的讽刺。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就像之前和樱茱相处时,她每次都仿佛能未卜先知,隐约猜到他心里在思考的东西一般,这一次,她也一如既往,预料到了他话语举止中的真正含义——樱茱这一切跟他设想中背道而驰的举动就足以证明。
而雷脩也就跟此前一样,认为已经了解她的时候,一切却又回到起点,这种已经预料不到她接下来会如何出牌的感觉,就像手中先机都被她夺了去一般。
雷脩明明不想停下来,可是两只脚却不听使唤。怔住之后,他不用眼睛看都知道,樱茱仍然背对自己,就像确认了猎物已经落入陷阱的猎人。
“你还指望被阴谋的爪牙抓住以后,他们请你喝咖啡?”雷脩插科打诨,嗓门也吊得老高。他这么做,完全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过于尴尬。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他们。”
樱茱的语气让雷脩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在面对云跃时才会有的,仿佛衣服裤子都被扒光,被彻底看透的感觉。他有预感,就算自己用大嗓门装傻,也没能瞒过去,樱茱看穿了这件事,甚至,她根本不在乎。就算再装傻下去,她也能轻易找到可以拆穿自己的方法。
“他们”指的是落入陷阱,失去意识,也没有被正规救援途径带出去的训练兵们,雷脩知道。但他却想不出樱茱为什么特地还要提一遍。
雷脩退了回去。倒着,一步一步。
两个人的站位又回到刚从寄生苔乌贼巢穴出来时一样。
雷脩盯着樱茱,那张漂亮的脸蛋依然挂着莫名流下眼泪的泪痕,那眼神里写明了,她预料到他会退回来盯着她。
“我不跟你打哑谜了,你也别再下套给我钻了。”雷脩指着她的鼻尖,恶狠狠道。
“没有啊?”樱茱胡乱抹了抹脸,笑意盎然。
但雷脩怎么看,都觉着这股笑容让她看起来像一只粉色毛皮的狐狸。
于是接着,雷脩便跟她挑明,把在岩石地带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但因为好面子,把被瑞蕾奥利用和反戈一击的事情删了去,只说她被对方看上,并被以接受递出的橄榄枝方式,自愿加入到了那边的阵营里。他表示,虽然不确定瑞蕾奥是不是唯一被招揽的例子,但是自己跟拉奥·G“大战”的时候,听到他们特意点明过,说不能出现伤亡。除此之外,他还把总结出来的遭遇里面,自己陷入劣势的细节全部都省略掉。
“所以说,你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雷脩绘声绘色,“本人亲身体验,虽然他们是卑鄙小人,但手上的分寸还是拿捏得住的。”
“是嘛。”樱茱并不像在反问他,也不像在质疑他在细节问题上装傻。“谢谢。”她忽然说。
如果樱茱真的追问,雷脩反而不会觉得奇怪,但好端端突然来了个道谢,倒是让他感到特别奇怪。
“不是都准备离开了吗,那干嘛还要体会别人的心情说话?”樱茱这一下直接把雷脩给说懵了。“真不想理我,想拍拍屁股赶紧走,你应该——”她扮出凶狠,压低了声音,模仿男人说话,“——用这个样子,说:‘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才对嘛。”放下手,恢复笑容。
雷脩一时间觉得大脑充血,整个脸滚烫,窘迫和愤怒同时在脑海中翻滚作怪。“大爷虽然心向善,但是你这个魔女也不能把它当成用来戏耍我的工具吧?”雷脩宣称,“实话告诉你,我虽然是说过,在测试里面,承诺等于放屁,但是还是有一些人会去履行它——尽管它或许很臭,在你们眼中一文不值。”
“比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