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雷脩在攀爬过程中,屁股并没有挨樱茱的刀子。他把蓝白砍刀当成镐子,将刀刃插进土壤固定,然后剩下的一只手和两条腿并用,一点点朝高势处移动。几番交替下来,总算是离开了阴暗的巢穴,重见了光明。
这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至高处的成像板上,映射的是仿佛如同真实日出般的景象,光线拨开了云雾,柔和不失朝气,温暖随之洒下,笼罩在树冠交织而成的树海之上,穿过林间的枝干和缝隙,和热带雨林清晨的薄雾相融,形成包罗暖意的气流。
长时间处于地下,在潮湿的环境中穿梭,突然迎面撞上如此沁人心脾的景象,雷脩突然有了活着真好的感受,再沐浴温暖,感受光明,他激动得差点一口脏话就喊了出来。
相比雷脩笨拙的攀爬方式,樱茱要利索得多。她就像燕子一样,身形轻灵,两只脚左右来回踩踏洞壁,不出几秒钟,整个人就像一道闪电一样,从巢穴出口那里跃了出来。
雷脩出来之后,就坐在地上休息,为了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片刻温暖,他连身上的泥也不去管;但是樱茱却没像他那样,她出来之后,马上环顾周围,人来回窜动。
“没有吗?”雷脩自然知道她找寻的是她的小队成员,而且现在樱茱又这么认真,至少可以确认她们之间的盟约要比一般队伍牢靠很多。
“我看不到他们任何一个。”樱茱回话。
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在表示她已经用了超视觉。可是依然一无所获。这不仅是坏兆头,甚至事情可能还在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我不想故意打击你,但光说漂亮话,也救不了你的队友,”雷脩也不怕樱茱误会他尖酸刻薄了,“实事求是一点,既然碰上教官,是没有机会逃掉的。”忽然间,他想起来特瑞·帕德,那对峙时感受到的压力和临近死亡的感觉,此时在脑海中再现。
樱茱走过来,脱下头盔,淡粉色的发丝下,一张漂亮的脸在光线的映衬下更显通透,精致如同画出来的细眉中间,皱起了一点点悲伤。
雷脩有所察觉,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并不打算就此打住。经过在巢穴中跟她的沟通,雷脩知道,樱茱为了对付巅洪和玛奇萨,将自己的队伍分成了两组,一组是她单人成队,另一组则是多人成团。
就这样,她单独对付玛奇萨,而小队成员,就负责监视和应付巅洪,双方里应外合,计划在乌贼巢穴入口的地方摊牌——由小队成员将巅洪驱赶到火光附近,接着配合樱茱的节奏,包围并干掉他们。这么一来,樱茱一行不仅能淘汰掉对方,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从对方嘴里套出重要的情报。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樱茱没有料到除了玛奇萨,还有一个佩帕也跟巅洪缔下了盟约,而且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则是巅洪的背后,还有本来只是作为测试障碍,根本就不能对训练兵出手的教官插手进来。
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樱茱的小队成员碰上了巅洪那边势力的教官,全军覆没,而樱茱本人还在思考,等天亮之后,返回地上,依靠超视觉找他们算账。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跳进巢穴,拉住并制止她,樱茱现在不是被巢穴中的“双重怪兽大礼包”暗算,就是败在了紧追至巢穴入口处的教官手上。
想到这,雷脩暗自诧异地偷看了樱茱一眼。“是我多心了还是……就算她本事再大,也只是一个训练兵,照藏和拉奥·G那群人,有必要这么层层算计,甚至还出动教官进行干预?”他心想,“如果只是想淘汰一个训练兵,这一番动作下来,也太复杂了。”
于是雷脩不禁开始觉得,这整件事,会不会本来就是具有针对性的?
这么一想,连锁反应瞬间就在脑袋里扩散开了,紧跟着,各式各样阴暗又骇人的可能性,像阴沟向外翻出的臭水,一股一股地在意识里冒了出来。
樱茱视线对上雷脩偷撇的眼睛,他赶紧挪开目光,双手抱胸,想借此迫使自己不受到樱茱一双明亮得像玉石般的眼睛的干扰,从而忍住事实不说了。
“放弃妄想,接受现实,他们已经被淘汰了。”雷脩声明,“一个都不剩。”
他说的很大声,咬字特别清晰,为的就是让樱茱彻底理解现在的状况。
“当务之急,是赶紧跑路,最好离开丛林地带,省得被‘黄雀’给追上,落的个连测试资格都保不住的下场。”
雷脩从地上爬起,樱茱一言不发,对此,他也表示理解。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不被讨厌那是绝不可能的——毕竟女人受到打击之后,都喜欢听好话。这一番话下来,樱茱没一脚踹过来,他已经感到很欣慰了。
雷脩倒不后悔,虽说话不好听,但至少自己想帮她的初衷还是没有改变,现在不论该说的还是该做的都已经仁至义尽,她这么聪明,肯定也知道利害,一会儿自然也会离开这里,而这么一来,自己欠她的这个人情,多少也算是还清了。
“事不宜迟,我就先撤一步。”雷脩拍拍裤子,蓝白砍刀挂回后背,“你——”回头,准备撂下一句让她也先跑为妙的话。
他想象过樱茱现在的表情,或愤怒,或瞪眼,或者咬牙切齿,但是……当真的回过头来之后,她的脸上却挂着两行淡淡的泪痕。
虽然樱茱的表情依然显得平静,但雷脩一声“我靠”还是跑出嘴边。
“哭、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