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驴子平静前行。宁惜很不情愿地发现,在数十村落惨遭横祸的同时,「外头」江湖依然风光明媚。午间他们再向北行出数里,抵达另一个小镇,已在湘江以北。据大师姊所言,日前丁萦的小舟已经过此地,主动与镇上一头知了儿见了面。暗部统领一人西去,行事低调,明言下一回报告行踪便是到了衡阳城后,请大小姐无须担心。
宁惜瞧了瞧大师姊。「可你总会要许七巧暗中盯紧丁大哥的,是吧?」
沈轻柔坦言道:「惯例如此,倒也不是只针对丁统领一人。若他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比如被谢文姬设伏暗算,早知道一刻便是早援手一刻。」
麻衣道人进到镇里,好不容易踩到平整土地,便下了驴,悠然牵着青驴前行,闻言回首,一笑说道:「宁公子性子好,在院内院外朋友都多。可世间有些人,你把他当成朋友,他却把你当成傻子。当然,贫道不是说这位丁先生就是这种人,但若只以防万一,似乎也无不妥。」
宁惜轻轻挥手,拨开面前一朵飞絮。「我记得掌门见过丁大哥。当初星海楼三十二位禁武令遗孤,我只识得半数而已,唯有他与我交情最好,平素说得上话。依你之见,此人如何?」
麻衣道人微微一笑。「黄庭院除三秀以外诸子,李长天八面玲珑,世情熟练;应伊迩大胆狂放,不拘常理;陈永乐高傲而冷峻不足;许七巧则是总领机要,神秘难测,城府深遽。四堂之侧便是暗部统领,当年飞影先生坐过,白大人朝思暮想近十年的高位——」
沈轻柔走在前头,宁惜没瞧见她的神情。「——丁萦出身谢老院主近卫,原当胜任。然这近卫之职于一位陆地神仙而言,本就是虚位,那就是说院主早就打好了分权于他的打算。可丁萦本人何德何能得位?宁公子,这人性情如何?才略如何?」
宁惜想了一想,说道:「才智修为皆属上品。」
麻衣言辞锋锐。「然则性情不过不失,难以只言片字形容,可是如此?」
宁惜默然半晌,点头说道:「办事虽多,居功却极少,唯低调如水形容合宜。」
武当掌门拍了拍驴背灰尘,感慨说道:「身入风云二十年而不露锋芒,所图势必远大。此子非池中物矣!」
沈轻柔听至此处,低声笑道:「此时可还说不准呢,何必乱吓惜惜。」
宁惜无言以对,说道:「你把暗部全留在了自己身边,他就是另有企图也做不出什么来。」
沈轻柔一如既往地不置可否。「一人之力确有其限制,才智再高,手段再狠,也难与命数相抗。可是倘若连命运也站在他的一方呢?一个有勇有谋,强运加身的人,就是双目俱为紫金的世间天人也不敢说定能击败他。这样的人史上绝不少见……但愿他没生在我们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