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到了夏日总是难免油腻,是故宁惜洗发从不间断,先是以水洗净,回到岸上,再把檀木香油揉在满头青丝上。他穿回白袍,佩好双刀,只见沈轻柔站在不远处树下,满脸玩味笑意。
「你从前和白霜两人出行,沐浴更衣也是这般全不顾忌吗?」沈轻柔悠悠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日我就命许七巧先行一步,不碍你与顾小姐卿卿我我了。」
宁惜不愿回想和白霜的那次出行。「我和雾月不是那种关系。」
白霜离开前两人亲密无间,宁惜甚至为她出席叶想容的茶会,只有她们四人在座的那种。就是在那里,他头一回与王潼秀说上话。谢琰见了他想来不会高兴,脸上欢笑却以假乱真。
而叶想容,那天则一反常态地提起了宁怜。
宁怜死后,正是其时正当盛名的小黄门为她办理后事,纵使没有遗体,她却带来了宁怜的刀剑。都城动乱过后,叶想容的到来再度敲响了丧钟,犹如无常鬼的脚步声。
没有在世之人能杀死宁怜,事后谢青阳对宁惜说道,然而凡人终有一死。从阴阳家裴氏练气士从「真璧」中预见宁怜之死的一刻,她的命运已然注定。
命运。宁惜悲哀地想。只听沈轻柔又说道:「如果顾小姐雕成了木人,我们四人便成了同门。早点弄明白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一直也明白。」我确实看得很透彻,比雾月自己更了解她的心思。但没有人能看透自己。「我不觉得这样对她有益。在我看来,我确是从来也没做过火。」雾月不是白霜。宁惜却不知道认清这点对两人而言是好是坏。
「有益与否会随着时间变化,惜惜,切记塞翁失马,没有人能看透未来。哪怕是坐拥『真璧』的南阳裴氏也只能预见命运,命运却绝非必然发生。」大师姊似乎读懂了宁惜心中所想。「真实远远比一时利弊来得重要。当无数道路放在你面前,请你记住,总是选看似最远的那一条。」
沈轻柔笑意中带着点自嘲,忽然转移话题说道:「我没想要那侧眼睛。早在十二年前,我便有过机会,其时我年岁轻,更能受住眼睛反噬,机会落在我的面前。是师父劝我放弃它,并提醒我天人之眼的诅咒。」
宁惜觉得大师姊这夜颇有异样,一语挑明宁惜多日来的顾虑。「惜惜,紫金瞳会认定命中注定的主人,对非原主则苛刻无比……这让像我这样的人也不得不相信命运。你能抓住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吗?」
白衣年轻人想起了白霜。「不能。」宁惜喃喃说道。「无论我们如何乐观,命运就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