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素来不以武力见长,只因资质好,这才到了今日境界,而且从来不是好勇斗狠之人,更没人见过你与一众同窗交手。但是昨夜你没带上山镇扈从,家族供奉,而是亲自动手。以你性格,根本不会因为自负宝甲护体便孤身犯险。」
「除非你实在有了全身而退的把握。」
宁惜语气平静,一层层剖开事态细说。
「我俩都没想到,连许七巧都寻访不得的天人眼会在雾月身上,所以这一层可以忽略不计。你坐镇一方阵法,手持王琼年少时所使灵器『寻仙』,未必就杀不了被陈永乐消耗大量气机的我。事实上你也暗算得手了,占了我不熟悉阵法奥妙,事前不觉有异之便,险些就要把我当场格杀。至此我仍想不透不妥之处。」
「但是你竟然能够抗下『影月』,现下还有气力来跟我唠唠叨叨,这就太不合理了。」
王潼秀微笑着打断了他,说道:「无论你知道了多少,现下我们也没可能对你动手啦。就算是谢琰,一开始也没打算在这个关头向你下杀手,毕竟时机未至。是西门宜自作主张,弄一场真假难分的伏击逼得我们出手,难为谢琰政斗经验丰富,早就防了陈永乐一手,要我见情形不妙就下杀手。」
绿袍女子说着说着,索性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幻影之身会否疲累。她不理宁惜狠狠瞪着自己,说道:「但是我不想如此。」
宁惜问道:「哦?」
王潼秀冷冷说道:「我没法容忍外人刻意搅动风云,逼得我们和总院之间早早正面冲突。沈轻柔可以如此,谢老院主更可以如此,可小小崆峒在六镇面前,连个小土丘也不如。说白了,如果不是谢琰性子急,你根本不会在断渊山下见到我。现下倒好,我们既已失了先机,就算真杀了你也得不偿失。」
宁惜眉头一皱。明白人之间何须点破,一句已教孔雀了然于心。
女子似乎不介意在宁惜面前泄漏天机,继续说道:「何况我的想法和谢琰有点不同。我认为完成目标的路上可以少死些人,而且盼望少死些人。不然乱杀一通,可能会对我的心境有害。谢琰修的是兵家路数,自然没法身同感受。换言而之,我盼着至少一段时间内,我们之间可以和平共处。」
宁惜问道:「若是谢琰不这般想,那又如何?」
王潼秀微笑道:「宁公子,时机一到莫说我们,连老院主也作不了主,何必想得这般长远。」
她忽然捧起枕头,贴到鼻子处吸了吸,好似真能嗅到香气一般。宁惜上前把枕头夺过,冷声说道:「我们没这般熟。」
王潼秀哈哈大笑。「也是,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可你说同窗大,还是朋友大?」
宁惜将枕头放回原处,想了想说道:「若是我和二师姊,铁定是朋友大。院里觉得同窗大的人,当年我姊是一个,那是因为院里没人配当她朋友,现下就几乎没有了。士族子弟更是如此,门阀大,宗派大,朋友大,没几个人把同窗身份放在心上。」说罢瞪了王潼秀一眼。
王潼秀悠悠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也是同窗啊。黄梨觉得你们三个是老院主的嫡传弟子,我们这几千人则是记名门人,从来没把我们当成自家人过。沈轻柔表面亲厚寒门子弟,对我们士族同样没几分好脸色。如果你是谢琰,会不会就此甘心放过执掌天下文脉江湖的机会?」
女子问得认真,宁惜却好快答道:「道理双方都占,手段都不厚道。但你们先出手,占的理就少点。」
王潼秀似乎有点丧气,说道:「我情愿你和我谈手段,我们豪阀出身的对这可算擅长。至于和女子谈道理,吃力不讨好,只是你我没打算往那方面发展,说话可以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