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试着分出一份神意进入刀内,果然成功驱动秋露,宁惜呼了一口长气,心神一分,春霜便自行离开陈永乐身躯,到了宁惜手上。
对上宁惜这等修为的高手,区区一个雕道士近似道门厌胜的法阵还不至于压制气机过久。王潼秀将阵法化为己用,确实令之生色不少,至今宁惜气息运转仍然颇为迟缓,但再是不济,也有了垂死挣扎的余力。王家二小姐目中无人,没和自己交过手便胸有成竹,竟不想想要是孔雀这般客易杀掉,早就死在与谢琰不留余力的对阵里了。
事实恰恰相反。两人合共六场比拼,前头的一胜四和,确确实实是由于宁惜根基实在打得稳实,胜过博取百家的谢阀阀主。谢家最得意的美称,本来就有以尽得三教九流之长为美的意思在,对于纯粹武道反倒有所忽略。至于宁惜却是自幼修习道藏功法,真气精纯,虽说那黄庭院所藏不过半卷《黄庭》,即偏重养气御气的阴卷,对杀力提升不如传闻之中重于练气运气的阳卷,奈何宁惜的武道资质不随父亲随姊姊,对于实战颇有独到创见。
却见宁惜面上紫气满溢,几有江海入湖,气机倾泻之势,死死握着不住颤抖的春霜,一手伸手强自控着秋露不被王潼秀运气震出,轻声说道:「雾月快去,先前这人说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她是没全说错,我确是有点儿私心没说明白,可是那不影响我要交你这个朋友。怪不得你生气,快跑到外头去,要气我多久就多久……反正那时也不关我事了。」
宁惜大声说道:「快跑!」
孔雀毕竟不是专擅御剑的上古剑仙,神意得以使动秋露,大多还是有赖于铸刀之人的无上修为,双刀本来就性质特异,可以放大使刀之人的心气和神意。顾雾月在马车内的超水准刀气,便出于此,并非女子猜测般是铸刀人暗中藏下一份精气神。
顾雾月如同裴姓儒生所言,心气极为不俗,只要不早早在此夭折定然大有作为。当然,此间的宁惜绝没想得这般长远,所求仅是为自己梳过头的女子,哪怕仅是多活一刻也好。
秋露所以轻易得手,全因女子身上青铜半身甲没护着手臂,然而王氏次女,大有可能是一座山镇的未来主人,除非是黄梨亲自掣出飞剑,不然哪有被轻易重伤的道理。只见女子左手捏了个奇怪手印,原本在阵法压制下飞剑之术就不吃香,一下子被女子体内真气逼出,也不回到宁惜手中,就这样直直堕地。
宁惜猛一挥刀,想要掣出刀式「紫雷」强行打破墨家法阵,一转念间转换气机,一道紫色闪电横掠而出,快如疾风,转眼已经劈在王潼秀身上。
顾雾月本来就没想着独善其身,眼见宁惜抓到良机反击,咬牙抓实地下一坏泥土,低声说道:「安土重迁。」说罢不顾被秀发遮掩的左目剧痛难当,强行运使从书上看来的书生秘法。
霎时之间,王潼秀被重重电流围困的身形周围,出现五道险峻石柱,形如剑破长空,不停往上延伸,将女子头顶虚空团团围着。
紫电电流不越石柱划出重围,于五道参天巨石之乱撞乱冲,时而蜿蜒,时而疾奔,气象万千,蔚为大观。重围之内形状犹如一座云海雷池,王潼秀捱过了第一击电闪之后,好似惊弓之鸟,双臂死死护在胸前。
但见那身材质上乘的绿袍由长袖开始,裂出道道破落痕迹,更多是被电流烧炙出一个个焦热小孔。女子滞留原处,冲不出去,早晚便要形神俱灭。
宁惜却是一脸凝重神色。
他体内真气被灵剑剑气镇压得要命,方才害怕王氏有秘术克制对抗三教百家法术的紫雷,才行险以紫电压制女子,全然仗着一个出奇不意。
王潼秀显然实战经验不足,虽是一身重宝,真打起来未必就比谢琰强,然而自己先陷阵法,再中一剑,已落彻底下风,加上两人相识虽久,从来没交过手,不知女子还有多少秘而不宣的无理手。
顾雾月本以为王潼秀会重新抽出那柄灵器长剑,始终如临大敌,只觉左眼之内仿如阵阵真气翻腾,几欲破眼而出,心知是那名裴家儒生暗中做了手脚,却不知他如何知悉女子身上藏有这份「福缘」。
当日父亲送自己离开都城,最后一句话就是要自己好好隐藏左目异状,为女孩拨过浏海遮好。
十二年来,顾雾月一直习以为常,偶然照镜想及,只道是异色瞳罕见,自己生来就是有所为之人,只是不知何时或如何有所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