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是贾树道签的乐队,老秦巴不得他们早点被淘汰,之所以反对孟时改他们的选曲,不过是为了和他争口气。
现在孟时服软,老秦心里的气顺了,也不再拿着架子,笑说,“别给我带什么教父的帽子,我就是一个老鼓手。”
他说着用胳膊把没大没小锁他喉的孟时顶开,对麦子说,“他想改你们的选曲,你的意见呢?”
麦子对孟时说,“你认为刚刚那个版本的《小白船哪里不好?”
孟时叫张仁沛让中控台那边,把麦子之前唱的播放一遍。
“我梦见天使从铁锈色的天空缓缓落下来……”
第一段整个编曲里,小号和吉他隐隐压住麦子梦呓一样的歌声,显得很迷幻。
紧接着是纯人声,宗教式的吟唱,
“我躺在燃尽的地底,眼中是一轮圆月,我希望能有个替代者,这时阳光从天穹涌入……”
最后是重金属的爆裂,
“我梦见银色的飞船,在蓝色的天空里翱翔!在那里,人们在哭泣!色彩在回旋!”
录音播放完毕后,孟时说,“你想想自己的编曲,迷幻、格里高利圣咏、重金属,你们把这首歌塞的太满了,你们既想做深刻的、不随主流的、不一般的,又想让大众静下心来倾听,这本身就不好、不现实。
就像写小说一样,不说写的怎么样,十天半个月才更新一章,是不是纯纯的臭傻哔?
你们既然来参加这个节目,就先把所谓的格调先放一放。
摇滚乐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需要一个“英雄”。
一个和大姚一样,能够提振整个行业的英雄。
怎么成为英雄,要去触碰观众,要接地气,要成名,要出圈。
你不能自己觉的自己的东西很弔,然后在大众不选择你的时候,大骂这些人是垃圾,不懂欣赏。
这很不道德,很傻。
你不能不管观众的感受,甩着头发,自我陶醉的舞蹈。
要先手拉手,再尝试去交心。
不然来参加节目毫无意义。”
孟时表达自己的观点,对于他人是否认同,并不在意。
他停了停,让其他人消化一下,拿出一根烟,点上,抽一口,对麦子说,
“你在台上化着厉鬼一样的妆容,想让台下的听众,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思想上,为什么不反过来,先让观众觉的你好看,再提起兴趣,去了解你的灵魂?”
麦子伸手拿过孟时手里的烟,沉默。
“这个时代脚步匆忙,用双腿夹着灵魂赶路太慢了,要插上翅膀,用美貌不丢人,丢人的是配不上美貌的破败内里。”
孟时不清不重,拍拍麦子的头,说,“麦子,你对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思想,有信心吗?”
麦子说,有。
孟时从版权网里翻出来唯一一首没人购买过版权的歌,说,“唱这首吧。”
又对张仁沛和其他在场的乐队,说,“特殊情况,时间太赶,找人协助他们做编曲,各位没意见吧?”
和“太阳下的路灯”,一同选择改编孟时歌曲的老牌朋克乐队“舌剑”主唱马一个,第一个站出来,兴奋的说,“完全没问题!”
麦子举起了手中的香烟,说,“我们自己可以。”
孟时随手把自个的烟拿了回来。
既然她这么说,孟时没理由反对,他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
麦子死不死和自己没关系。
麦子带着她的乐队离开后。
老秦说,“你们排练一下?”
这次孟时没反对。
很快,老五他们空运到这里的乐器被工作人员搬出来,在舞台上布置好。
孟时拿出曾经属于楼三的吉他,站在最前面,示意台下缩在后面的张麟均把相机架到前面来。
张麟均看着在场的乐队,随着孟时的手,给自己分出一条路来,不知所措,江由用拐杖杵了他一下,他才像被启动了一样,往前走去。
孟时深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地上踩灭,说,“这首歌送给一个,上都认识的,吃饭像吊日子不过了一样的马卡。”
陆成康楞了一下,想起来在“采石工人”酒吧遇到的那个,二十七八岁,穿着灰褐色工厂制服,面前摆着很多下酒菜,桌上放着好些空酒瓶的男人。
他叫马卡?
孟时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是在苏州河各个桥边游荡过后的午夜吗?
他们聊了什么?
马卡有什么故事?
陆成康出神的时候,一阵很扎实的鼓和弦乐,把他从上都的苏州河、小酒馆里拉了回来。
他往台上看去,孟时一如那天鸟巢,赤着脚,弹着琴,不过,这次他没有壮怀激烈,而是缓缓诉说。
“调查显示国人,较去年快乐,收入低是不安全,至少是不快乐根源,
当然薪水最薄的职业,往往也是最丢脸的案例,最容易悲伤的依据。
混前程是无解的题,荒愁的永动机,报废到你幸福账面,蹉跎的心底。”
孟时一开口,老秦的眉头就紧紧的锁了起来。
他没有在舞台上,看到一丝一毫属于“八百里秦川”的风格。
楼三的“秦川”犹如黄沙中的麒麟,在默默的俯瞰人间,看炊烟袅袅,看日出日落。
他高贵、缥缈。
现在,孟时站在老五他们前面,唱着,“乏力的马卡告诉他弟:“生活真够刺激,莫再逼我了,做个粪蛋也好,只要可以过下去。”
秦川倒塌成马路牙子,缥缈的麒麟落了地,变成一只满身尘土,对着生活吠叫的老狗。
“马卡你应该明白,在大多数悲剧里面,真正的伤心很少见。
马卡你得试著原谅,如果故事的方向和你要的都不一样,我多想你能有勇气,重新!开场!”
整首歌很平实,老五的主音吉他,焦从的鼓,褚乐的萨克斯,在后面托着孟时没有波澜歌声,逐渐淹没在场众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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