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法师走过众人分开的道路,掀开帐篷的门帘,找到了在黑暗中的辛巴达,他躺在厚实的毛毯中,面色苍白,细微的呼吸声微不可闻。
小法师摸了下次元袋,没掏到,于是再往里面掏了掏,他拿出一瓶药剂,旋开瓶塞,滴了几滴进辛巴达皲裂的嘴唇。
这是一瓶鎏金花纹,由整块水晶水晶雕琢成瓶身的药剂。
商人很快转醒,空气中弥漫着无法忽视的味道,一种雷雨过后充满活力的清新感,他大力地咳了几声,问道:
“这味道……法师大人,难道您让我喝了精灵之泪?”
小法师点点头,他说道:
“精灵之泪。”
辛巴达敬畏地说道:
“自从精灵遁世后,咳咳……这种药水便已绝迹,传说它能让人起死回生,一瓶就要九百金币,而且有价无市,辛巴达何德何能……”
小法师按住想要起身拜谢的辛巴达:
“也许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但你我相熟,无需多礼。就当你送我小驴的回礼。你送我的这头小驴值得我回报你一整瓶精灵之泪。”
他把那瓶药水放在辛巴达身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生命远比冷冰冰的药水珍贵。收下它,如果你觉得拖欠我,就送一个学徒给我吧,我需要一个仆人。”
小法师打了个响指,亮起一簇火苗,让辛巴达看得清楚他接下来的动作。
法师们施法,从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响指:
“我觉得……”
小法师已经把次元袋收起来了,这个动作,借着火焰的微光,辛巴达看得一清二楚。
“我觉得,那个哈罗德就很好,你觉得呢?”
小法师是北地法师——最正统也最强大的法师——他手边就有一座宝库,珍藏的不是黄金,开启它的也不是钥匙,而是时间和经历。
然而辛巴达面有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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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法师掀开帘子,暗暗思索刚刚辛巴达的回答。
在他已经把意图表露得如此清楚的情况下,辛巴达仍有犹豫,似乎不舍得哈罗德的离开。
为什么?
为什么不舍得让一个学徒来当我的仆人?
小法师搜索记忆,重现白雪离开前给他的警告,不,那个警告就是他向辛巴达要来哈罗德的原因,还要更早。
再早一些,那个下雪天,商队众人举着火把围住他们三人,当时辛巴达明明不太想让哈罗德进去他的商队,为何到了今天,这个学徒就变得重要了呢?
学徒可不会无缘无故变得重要起来。
小法师把这个疑惑埋进心底,他已经不再草率地给出结论了。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从次元袋中摸出一把古朴的黑曜石[1]刀子,刀身漆黑如夜。
蓝血之人倘若受伤,他们的血干涸后与常人不同,会在黑暗中发出荧光,连续七天。
黑暗(Darkness),指的是黑曜石。
小法师想起了店老板和老独眼的死。
命运血脉……哈罗德会是蓝血之人吗?他是否有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孪生兄弟?他是否流淌厄运之血?
无论如何,一试便知。
小法师先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四个箍一个幔支起来的小帐篷,远离人群,他把罗伯特先生放进他的睡袋,让这只熟睡的鸟儿躺进柔软舒适的毛料中,又出去看了眼小灰驴所在的牲口群,只觉鼻子一酸,再也没有熟悉的黑影坐在货车上守夜。
他垂下眼睛,平稳心情,匆匆经过围在篝火边打盹的值夜护卫,附近有一些伤员在哀号,但他无视他们请求法师大人帮助的恳求。
(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黑色的天空开始下起鹅毛大雪,营地四周的土地光秃秃的,那是被人们清出来的空地,在篝火下显现出橘红的光晕,点缀着无边的黑暗。
这是北风正盛的初冬,魔法时间20时,星河闪烁的夜晚,小法师找到了正在照料马群的哈罗德。
如今,名义上是老独眼学徒的哈罗德成了商队的马夫——损失的货物和失散的马儿是那样的多,想来哈罗德的工作会比老独眼轻松许多。
小法师先是站在黑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
哈罗德的栓马杆搭得马马虎虎,也没有把马群赶醒,让它们再吃一顿。草料没有选好,有好多根干草都发霉了,苹果、燕麦和大豆呢?有加进去吗?替它们擦干身上的汗渍了吗?刷毛了吗?刷毛的时候有跟它们讲话吗?
小法师的眼睛突然一阵刺痛,他粗鲁地在心里诅咒了几句寒风,拿袖口擦了擦眼泪。
等到雪粒落满了他的肩头后,他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法师的突然来访让哈罗德有些失神,这个最多不过17岁的年轻人习惯性地弯下腰,右手按住肚子,向小法师鞠了一躬。
小法师踱了几步,不理睬哈罗德,他走到马群边,掏出一个苹果,送到一匹马的嘴边,又呼唤火焰,烘干了一些草料,这才随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