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真的张辽与陈登对阵,那陈登还是必败无疑,原因很简单,陈登没张辽能打……
陈登自问他能做的,已经够多了,但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依旧无比艰难,生命垂于一线之间,仿佛下一秒就会城破,人头落地。
得知己方阵营后面起了事故,马腾当时就勃然大怒,派遣手下百员战将出征,由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杨秋各领本部兵马,镇守安邑,闻喜,解县,浍水四条防线,对并州军严防死守,自己却引七万大军,携着马超庞德马岱等大将直奔潼关,势要将其拿下。
只是守了两个日夜,陈登军已经死伤惨重……
这日清晨,天刚刚放白,陈登就披着战甲登上城楼,战甲上染着淋漓的血迹,几乎将原本漆黑的战甲涂抹成红色,陈登急匆匆的安排着守城事项,头顶的战盔都歪了也来不及扶正,胸口,腰部,分别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已经包上布帛裹了起来,防止伤口大出血,但那苍白的脸色已经堪比一张白纸,眼底处有一抹漆黑的痕迹,浓浓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饿瘦的熊猫。
“……又来?非要弄死我不成?”陈登低着头,倚着城墙往下看,因潼关过高,下面的西凉将士看起来就像一只只小蚂蚁一样,陈登满脸苦笑,转头竭尽全力的喊道,“子龙!!”
“禀报府君,赵云将军与史涣将军连续作战五天,已经昏过去了,张绣将军正在指挥将士布防……”贾穆站在陈登身边,一脸淡漠,也不知是不是看淡了生死,无比淡定的说道,“我已经连夜挖了两个坟,相信我,风水宝地。”
“休要多言,否则我以扰乱军心之罪将你斩了祭旗!”陈登回头怒视道。
“这军心,基本也没有扰乱的必要了……”贾穆指了指附近垂头丧气的八旗营将士。
如果不是潼关前有马腾铁骑大军守得鸟飞难渡,后有韩遂重步兵堵得水泄不通,估计八旗营将士早就撒丫子溜了,就算如此,城楼上依旧一派低沉到极致的氛围,令人看了就压抑。
“…”陈登眯了眯眼,眸光中精光闪烁,有气无力的对贾穆招了招手,待贾穆过来后,陈登附耳低语了几声,面无表情的贾穆抬起头看了眼陈登,随即点了点头,快步走下城楼。
“咳咳。”陈登清了清嗓子,站在八旗营将士中间,卯足了力气,用沙哑的嗓音喊道,“诸位勇士!我是河东太守陈登,如今大敌当前,我知道你们都想投降!喏!你!将此书信内容大声朗读出来!”
旁边一个被点名的八旗营将官拿起陈登从袖中甩出的书信,展开之后,当时那张脸唰得变白,毫无血色。
“读出来!”陈登怒目瞪了眼那位八旗营将士,怒声呵斥道。
“金城太守军令:七日之内,攻破潼关,守城将士一个……不留!”
“韩遂军令如此,纵然尔等投降,也无济于事!左右都是个死,不如与陈某一起,博个富贵前程!陈某以徐州陈家声誉作为担保,此次若能守住潼关,在座各位勇士,我陈元龙全都有赏!杀三人,赏十两麟趾金,杀十人,赏百两麟趾金!杀十人以上,赏千两麟趾金!!来人!把箱子给我端上来!!”陈登歇斯底里的怒吼着,给人一种赌徒的感觉。
贾穆应声走上城楼,楼梯处,十几个力士扛着七个厚重的木箱一步步艰难地向上面挪动,在无数双贪婪目光的注视下,陈登一个个掀开木箱,里面都是黄橙橙的麟趾金!
就在此时,远处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数千个八旗营将士面面相视,看了眼摆在地上的木箱,又看了眼已经搭到墙边的云梯,纷纷狼嚎一声冲向了城边,更有甚者左右开弓,连拉双弓,那弓弦一刻不停的朝下发射着羽箭,八旗营将士的手指都被弓弦割破,但依旧无动于衷,近乎狂热的掀云梯、射箭,射箭,掀云梯…
“如果他们知道金子下面都是石头,一定会先打死你的……”贾穆凑到陈登附近,颇为好奇的问道,“对了,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这数千人,得多少麟趾金啊?你把主公的金矿给盗了?”
“你只学会了文和兄的气质和城府,却没学到文和兄的真本事啊……浍水到潼关,至少需要十日以上的路程,这还是轻骑兵日夜兼程赶路的情况,你觉得主公大军到达这里时,这潼关,还能有多少活人?”陈登苦涩地笑了笑,低头望着密密麻麻,几乎给潼关下面围成一条警戒线的马腾兵马,一股无力感和绝望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弃子吧?当弃子的感觉,真他妈操蛋。
但为什么,我就心甘情愿的去当了这个弃子呢?学了一辈子的兵法,满腹经纶,都他妈学狗肚子去了!
陈登有一点算错了,那就是马腾军的战斗力。
对于马腾军的战斗力,陈登一直都停留在弘农城时的印象,但真正面对主将马腾指挥的兵马,那绵延的攻势让陈登疲于奔命,不分日夜的攻打,一个个西凉将士就像毫无感情的战争机器,一个倒下,就有第二个站起来,继续向潼关那仿佛要插入云霄的高耸城墙发起进攻。可怜的赵云史涣几乎每次都是活活累晕,就算这样,陈登甚至连十天都撑不住,直到第九天凌晨,城楼宣告失守。
瓮城中,神情憔悴的陈登强行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了眼周围遍地的尸首与入土三分的箭镞,这座瓮城的内部空间很小,只能容纳百人,但不用担心拥挤的问题,因为此时的他连一百人都凑不齐,只剩下十几个八旗营将士,尚且各个带伤,这些残兵败将奋力用尸体堆积出一个厚厚的人堆,试图挡住瓮城的城门。
但终究是无济于事,听着瓮城城门传来的阵阵轰响,再回头看了眼陷入昏迷的赵云史涣,陈登忽然笑了。
“此二人,皆是主公麾下得力干将,常山赵子龙,龙城史公刘,皆不世猛将,深受主公青睐,此二人死于此地,如断主公臂膀,陈某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史涣用长矛抵住地面,像担架一样,架住了他疲惫的身躯,他穿着多处破损的战甲,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瓮城城门前昏睡过去。
满脸灰尘的赵云瘫倒在地,倚着墙壁,费力的睁开眼,自始至终,赵云除了浑身战甲染血染尘,尚未有一处伤痕,更是凭借一己之力,连续三次将马腾派遣的百人敢死队死死顶住,他已累得没有力气动弹,忽然,他右耳微微动了动,那熟悉的咆哮声,隐约可闻,赵云双眸凝出泪光,张了张嘴,最终也笑了,赵云用低微沙哑的嗓音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