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犹如铁塔,羊皮靴踩在薄冰上,安安稳稳,左右方向,左拥右抱两个娇媚佳人,妩媚动人,美艳不可方物。全都牢牢抓住那人的臂弯,花容失色,挪着小步,不仅如此,那人左右还抱着两个孩童,都是一岁左右,一男婴,一女婴,都是娇憨可爱。身后,跟着一位少年郎,亦是锦衣玉带,只是不比前方壮汉的雍容风采。
迎面走来一个行色匆匆,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商人,撞在了那个壮汉的胸膛上,犹如撞在高墙上,一个倒栽葱,跌倒在冰面上,再看那壮汉,依旧不动分毫,犹如大山般不可撼动。
少年郎正是接替王凌的上党新俊杰,姓王名当,是王凌表兄弟,同为太原王氏,颇负武力,为人忠厚,因王凌拜师卢植,王当就被王凌推举,替代了他的职位。
壮汉安抚了哭喊的女婴,低头问道,“你是何人?何故如此慌张?”
“你这厮!”商人晃了晃脑袋,脸色恼怒,站起身,方要叫骂,先是见了壮汉相貌风采,后又见到壮汉头顶的诸侯冠,登时大惊失色,伏地拜道,“草民糜芳,冲撞温候,罪该万死!”
此人,正是吕布。
为了能够陪同家人,体验正常人的生活,吕布为此,长途跋涉,来到这界休城,只是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远离晋阳之地,更是将亲卫都强硬遣散,只带了一口佩剑,行走于市井之中,过了十几日的快活日子。
正值这种开心的大好时光,区区一个糜芳撞他,岂能放在心上?
等等……糜芳??
吕布双眸紧紧锁定在糜芳身上,打量着,这糜芳到底是商贾之家,吃得膘肥体壮,再看脸,大饼脸,眉目间带着一股憨厚。
“你是糜芳?徐州的糜家糜芳?”吕布皱眉,看向糜芳。
“温候亦知徐州糜家?”糜芳敛容,忽然间有种自豪的情绪,填充胸口,颇有一种小人得…翻身农奴的感觉。
却说古代,自古重农抑商,商贾之家,通常不复重用,纵然你有家财万贯,也休想像曹操之父般,买官买爵,因为士子这方面是不会允许的,就连宦官,都不会搭理这些商贾,充其量,只是当做赚钱的工具。
商贾被人厌恶,大概是他们油滑的本性,以及那投机取巧的本心,更何况,他人辛辛苦苦劳作,你将东西从这一地区运到另一地区就可换取暴利,岂不让人眼红?
总之,不管怎样,商贾的地位,自古以来都算是低下,纵然家财万贯,日子过得也不舒心。这还要庆幸如今是汉朝,并未像后世那般打压商人的缘故。
徐州糜家,算是个异类。
糜家有子,名竺,少有君子之风,雍容大方,厚重谦恭。徐州闹有饥荒或战乱时,糜竺挺身而出,赈济灾民。徐州官民,无不称赞其品德。
作为徐州的豪门大贾,乃至整个大汉,都堪称魁首的商人之家,糜竺拥有着独特的政治见解,眼界宽广,宏大,不拘泥于细枝末节,蝇头小利。
糜竺之父早亡,诺大家业,都由糜竺糜芳二兄弟全权打理,终日劳波。糜家这俩兄弟,生平没什么别的爱好,不似其余商贾,爱好美妾,美玉器皿,古董名画,他两兄弟,素来爱骑乘名马,控弦之术,如火纯青。明明是商人,却偏偏向往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封侯赐爵。
天下之地,何处名马,战马最多?西凉并州,推为魁首也,可惜西凉之地,自王国叛乱起,就再也没有过平定的日子…直到如今,还战火连天,这战火连天呢,非是指什么勾结万人以上,千军万马的大战,而是指小股割地分立的西凉诸侯间小打小闹,起兵千人以上,都是少数…不要小瞧这百八千的战局,取这些往来走货的商人性命,却是足矣。
故而,听闻新任骠骑将军,联纵近十万披甲之士,兵威锋锐,无人可当,并州安宁无事,这才冒险前来,就算如此,糜竺也是持反对意见,严令禁止糜芳到并州走货,甚至将糜芳锁在了宅院里,却被糜芳逃了出来…
对于糜芳来说,一个高头神骏的战马,远比妖娆妩媚的女人,来得更加诱惑。
今日竟然得见骠骑将军本人,哪里不喜出望外?
眼见着眼前,貌若天神的骠骑将军大手一挥,将他领进一间酒家落座,更是喜出望外,兴奋得不能自已,暗衬,难道我老哥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并州?看来徐子将老小子,不止会收钱,还是会办事的嘛。淳厚君子的四字金评,虽说花了百金,却还是值得的嘛!看来以后,连徐州以外的百姓官吏都会知道我大哥的名头,这样以来…
“糜芳是吧?坐吧……喂,喂!”
一道浑厚的嗓音,将糜芳拉回了现实,糜芳如梦初醒的摇了摇头,这才发现,他已经到了一间酒家的内室之中,站在原地,迟迟不肯落座,只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发呆,甚至流出了口水…糜芳笑容尴尬的擦了擦口水,忙道,“得见将军天颜,一时间情难自禁,让将军见笑了。”
“……”吕布漠然不做声,倒是旁边的貂蝉和魏氏,见状莞尔,捂嘴轻笑,吕布将吕玲绮和吕贤交给两位夫人,向旁边侍立的店家询问道,“你这里的后宅,可否住宿?”
“可以可以,只是钱……”店家搓了搓指尖,一脸市侩奸商的德行。
还未等吕布摸钱,旁边的糜芳随手掷出两块麟趾金,足有五两多重,豪爽道,“尽管去用,不够再寻我要,一定要给两位夫人安排最干净整洁的内室!再给我和这位…这位贵人奉上酒菜,我不要最好的,只要最贵的!另外,两位夫人,一定要服侍周道!”
这时,吕布看向糜芳的双眼,已经像是…在看着一个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