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月,只要有力气,就能过好日子。只用了五年光景,马家的日子就富庶起来了。
我大哥学会了驾车,养了两匹马,一头牛;我二哥是个练家子,新垦荒的住户没有敢欺负马家的;我是浪里白条,专门和我爹打漁;老四学了木匠,能修船,还能盖房子,修农具;老五才九岁,被我娘送去读私塾;全家有文有武,有农有漁,还有手艺人,我妈又养了六畜,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
三爷不讲了,陷入了沉思中。马悦着急地问:“后来呢?太爷你快说呀!”
“后来,男大当婚,我看上邻院的春妮了,她也看上我了……”三爷的目光中充满了眷恋和忧郁,抽了半支烟才继续讲道:
“都怪我妈,说长幼有序,让我大哥娶了她。从那以后,我就住到船上不回家了。接着我二哥也成家了,姑娘是他抢来的。我爹给我说了两家亲事,我都拒绝了,到老四都娶了媳妇,我仍然孓身一人。我大嫂给我大哥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我仍然放不下她……”
屋里沉寂了。
“唉,不说这些了。哥五个里,我和老五,就是你爷爷最好。他天天给我送饭,全家属他聪明灵俐,识文断字,知书达礼,那水笔字写的,十里八村没有超过他的。我这点文化都是跟他学的。
他15岁那年,考进了黄龙县(农安县)中学。三年后,又进了宽城子师范,21岁那年回到靠山镇小学当先生。
提亲的媒婆子没少往家里跑。可他心气高,要找有文化的大家闺秀当媳妇。结果,快30了,才娶了他教的学生,比人家大12岁。”
“你爷爷不仅会教书,还会看病,那年我得了伤寒,眼瞅着不行了,我四弟把棺材都打好了,是他回来,掏弄来了奎宁把我治好了。
那副棺材给了我爹,你太爷,他是70岁走的,也算高寿了。
你奶奶生你爹时难产,得了产后风没了。你爷爷忧伤过度,没两年也过世了。我开始拉扯你爸爸。因为我的命是你爷爷给的,我得报恩啊!
你爸是1931年生的,第二年就成立了满州国。你爸7岁那年,咱们和日本鬼子开战了,我二哥拉杆子当了胡子头。
他不祸害百姓,是刼富济贫那种。他刼了土豪就给我大洋,让我好好培养你爹。我送你爹进了日本人办的学堂,念了八年书,念到国高一年级时,日本人倒台了。
那年闹瘟疫了,先闹霍痢拉,后闹鼠疫,村里人死的呀,一家一家的,真惨哪。现在知道了,都是日本鬼子做的孽呀!他们把病菌洒到河里了。你大爷、四爷、大奶、四奶都是那年没的。你二爷、二奶占山为王,我和你爹在县城住才免了一刼呀!
瘟疫过后,我带你爹回靠山老家,带着剩下的孙男弟女支撑起马家大院的日子来了。给到年龄的女孩找婆家,男孩说媳妇,算是把这个家又过起来了。
老二在我劝说下,把络子解散了,接过我来管这个家了,因为怕抓壮丁,我和你爹又回到船上过了。
三年后,来解放了,新中国在长春办了一所机械学校,我送你爹去了,你爹一下子就考上了。三年毕业后,进了一汽当工人,1956年派到公主岭汽门芯厂当技术员。
你爹不让我回老家,在长春时租房子和我一起住,到公主岭又租房子和我一起住,说我就是他的亲爹。
我们叔侄俩在一起驻了12年,我啥都干过,捡破烂、当装卸工、上工地当小工、卖魚、卖瓜、卖菜……反正啥能挣钱就干啥,挣钱给你爹做饭吃。
1958年,你爹结婚后,你妈嫌乎我给她丢脸,我就去干一样活了,买了一辆推车子送煤。
人这一生啊,第一要知恩图报,第二要爱心专一,第三要吃苦耐劳,第四要容人容事,第五要节欲节食。三爷没有什么财富留给你们,就把我这个长寿的秘诀留给你们吧!”